京中的人或许不知,但徐鼎天知道,这一年北边战事吃紧,林振远几乎是日日投身在战场上,若非如此,林振远拼了老命也会回来,万万不会由着皇室那帮人将林月白像个玩物般赐来赐去,最后还得个不好听的名声。
想到这里,徐鼎天有些心酸,便道:“林兄放心,这一遭有你回去给月儿撑腰,我看谁还敢给她乱点鸳鸯谱。”
说罢,还安慰地怕了拍林振远的肩。
林振远苦笑,却不乐观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固然是好,若我又走了呢,届时天高路远,他们再对月儿不好,我又该如何。”
此话一出,徐鼎天也沉默半晌,的确,京城离北城路途遥遥,快要加鞭不眠不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消息确实没有那么灵通。
林振远又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月儿嫁人,她一个人在京城日子孤独,若是能嫁个好人家我也是愿意的,但,那陛下前后指的那三家哪里是能嫁的,若他们以这个为标准给月儿赐婚,那我宁愿月儿不嫁。”
说到这一点,徐鼎天也跟着生气。
苏大嗜酒,整日与狐朋狗友瞎聚;董二好色,恨不得日日宿在楼里;谢三看起来是个好玩意,却讨好皇后一族,可见其心术不正。
陛下这哪里是指婚,明明是把林家姑娘往火坑里推。
然而覆巢之下无完卵,徐鼎天看见林振远为林月白发愁,就想起他自己的小儿子。
他的鹤宁早就到了适婚之龄,久居京城,谁知道会不会也被这样安排。他欠这个小儿子良多,可不愿他为了保住青北平稳去娶不喜欢的女人。
想到这里,徐鼎天忿忿地狠狠皱眉。
那个劳什子锦华,若是鹤宁喜欢,哪怕是要饭丫头,他们徐家也要;若是鹤宁不喜欢,哪怕是公主,他们都不要。
……
林月白昨晚睡晚了,今日本想多睡会,谁料,天刚蒙蒙亮,柳月便急哄哄来叫她。
“小姐小姐!快醒醒啊!”
“怎么了?”林月白撑着零星一点意识睁开眼睛,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譬如:如归楼出了事,玉春楼有人闹事,眼神迷迷瞪瞪。
“小姐你忘了吗?”柳月瞪着一双大眼睛,“今日是广学宫的校验,你难道不去吗?”
校验。
林月白缓了一瞬才想起这事,这些日子她实在太忙了,早将与广学宫有关的事情忘掉九霄云外去,此刻猛地想起,脑袋里依旧是空空如也。
“来不及了小姐。”柳月手忙脚乱地给林月白穿着衣服,又十分懊悔道,“都怪我平日里不关注广学宫的事情,若是蝶月姐姐还在,她必定会替小姐记得这事的。”
她说着话,吸了吸鼻子,内疚与懊恼纠缠,竟然要哭出来。
林月白这会已经清醒过来,拍了拍柳月握着梳子的手,道:“不怪你,这事我自己也没上心。”
“小姐……”
“没事。”林月白宽慰地点点头。
急赶慢干,林月白总算是在广学宫闭门之前到达。
走进学堂,林月白便注意到每人桌前都摆着厚厚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写了什么。
她眉心一皱,忽然想起,那好像是——
随堂作业。
这一项似乎也要算在校验成绩里,而她,从来没有随过堂如何会写随堂作业。
思及此处,她心凉了半截,总算明白那些人眼神里流转出来的玩味和兴奋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想看她出丑呢!
这些人,可真是没意思。
她平静刚刚坐下,打算想个对策,忽然背骨轻轻一动,像是有人在拍她,试探着侧眸转过身,眼前竟是位俏丽的姑娘。
她姓河?还是姓水?
正当林月白左思右想不明白时,姑娘开口了——
“林大小姐,我是左运司江家的江子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子矜,是个好听的名字。
姑娘长得也面善,鹅蛋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长长的睫毛轻扫在眼下,樱红的小嘴悄声在说——
“大小姐,之前先生布置的作业你可曾完成,若是没有,我这里有,你要不要……借鉴一二?”
她说话的小心,尽量避免用‘抄’只等不雅的字眼,估计怕伤害到林月白的自尊心。
林月白轻笑,想来这位子矜大抵是个教养良好的姑娘,她笑着摇摇头,道:“多谢姑娘好意,但是不必。不知姑娘为何帮我?”
她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以她目前在这些眼前展示出来的人格魅力,还不足让人愿意为了她站在众人对面。
江子矜脸色闪过一抹郝然,轻声道:“大小姐或许不记得了,你第一次来学堂那次,我曾提醒过你位置在哪。那时,我看见他们为难你,竟也没有出声帮你,事后想起常常后悔不已。”
她这么一提,林月白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
只听江子矜又道:“自从那日之后,你便再也不来上学堂,我一直觉得这其中有我的问题,或许那日,我勇敢一些,敢出面帮你,是不是情况就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