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竹修的刀没有落下,并非是他心软,而是,他的视线顺着下移。
林月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比八月十五月圆时映照的溪水还要明亮,那其中淡淡的渴望,仿佛能够拨动人的心弦,她的一双素手紧紧握住竹修的刀,血流出她指缝,将她白嫩的手弄脏。
“你告诉我,太傅到底怎么了?”林月白言辞诚恳,颇有几分,不到黄泉心不死的决绝。
竹修眸光微动,将信将疑地反问林月白,“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月白点头,手依旧紧紧握着他的大刀,仿佛不会痛般,她那一双手已经被割破。
“太傅被人劫走了。”竹修皱了皱眉,又盯着林月白的脸,继续问,“难道不是你。”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脆弱无依的女孩到底有多恐怖,就冲她和太傅谈论交易时的姿态,便可知,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子,但他还是被她眼神里闪烁着动容给打动,本该是直接取她命,却忍不住与她多聊几句。
“不是我。”林月白由衷的诚实道。
“那会是谁?”竹修不信,他明明记得那日在宫里,林月白大方地说过,她没有拿到黄玉断续膏。
她既然没有拿到,那么将太傅处置掉,是她能在这局约定中,全身而退最好的方式,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
竹修盯着林月白,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她的眼睛生的极美,漫不经心看人的时候最令人迷醉,似笑非笑的模样若是落在京城那些公子哥眼中,定然让人神魂颠倒,但她眼神里那一抹清醒,犹如万年不化的雪山,揭示了她的残忍与不折手段。
林月白是复杂的,竹修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外界对她的印象是貌美但是个祸害,但太傅曾经对他说过,剥离掉美丽的外表,林月白的内在其实桀骜凶悍,这样的人,不可能对要杀自己的人手下留情。
“不是我。”林月白轻轻地重复一遍。
竹修目光一动,他的刀早就横在林月白的脖颈一侧,只要他再用力一些,她就一定会死,可不知为何,就在她哀怨的眼神里,竹修竟难得犹豫起来。
不,他不能犹豫。
那可是太傅!
他眼神一闪,试图狠辣地结束一切,林月白瞪大眼睛,自己都未曾察觉,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甘心,若是死在这里,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这事她若做了,她不会辩驳任何话,但,她没有。
竹修瞧见她的眼泪,眯了眯眼睛,探究的看向她,他行走江湖多年,也没少见以眼泪来换取同情的女人,可不知道为何,他觉得眼前这女子和别人不一样。
她没有做作地抽泣,只是瞪着眼睛,默默的流泪。她的眸光里并没有什么可怜示弱的神情,木然的流着泪,却突然令人感到心酸。
仿佛大悲无声,眼泪却忠诚于身体,率先一步流了下来。
竹修皱眉看着她,忽然想到上一次看见她哭,还是蝶月去世的时候,她并非是个石头做的人,她也有自己的喜悲,他拿着刀的手慢慢松开一些。
片刻后,他终于放下手中的大刀,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疯了。
看着林月白双眼通红,诧异看着他,他心里浮起几分尴尬,佯装凶狠道,“你给我听好,我只是暂时不要你的命,若是我查清太傅真的是被你掳走,早晚杀了你!”
顿了顿,又挥了挥手中的刀,做出一副耍狠的模样。
林月白心中微松口气,拿出手绢细细缠好自己手中的伤,刚刚那一瞬间,她若不用手握着,就凭竹修眼里那一抹凌厉杀意,她此刻已成刀下亡魂。
她知道竹修是杀手,杀手不可能被女人的眼泪打动,竹修也绝对不可能会怜惜她,至于到底是什么打动了竹修,她也不清楚。
她将自己的手缠好,听见竹修问:“你怎么还敢来。”
“我有事和太傅说。”林月白稍稍叹气,抬眸看向竹修,“但现在,和你说也一样。”
竹修有些莫名,狐疑道:“你说。”
林月白先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他手里握着的大刀,不可觉察地摇摇头,抬眼一脸忧伤——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