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月的眼睛闭着,像是一只濒死的鱼。
她嘴唇轻轻的动,慢慢说,“是……是景逸公子。”
“什么!你胡说!”罗京京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走到蝶月面前,挥手命令道,“再给她上一点手段!”
下人拉了拉刑具,无力道:“小姐,她的手指已经断了。”
罗京京气得怒火升腾,怎么能是景逸呢,分明就不是!
她挥手又要下人拿新的刑具。
“啪。”宫里的姑姑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道:“罗小姐,差不多就行了,她受了这么多酷刑才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的。”
姑姑来自宫里,什么硬骨头没见过,一眼就看出蝶月是个忠心的主,若不是最后的十指扣,想必是不会出卖主子。
不过,她既然出卖了,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可是姑姑!这个小丫鬟说的是假话!”罗京京急着要辩驳。
宫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罗小姐,若我记得没错,你家父亲和景文公同属御林苑吧,而且,你们两家常有往来。景逸公子一表人才,你看着可还喜欢?”
罗京京眼睛睁大……连连后退……
宫女轻笑,她在宫里一辈子,看了多少妃嫔的勾心斗角,罗京京这一招借力打力,学到不到家。
“将你这些心眼收一收,公主尚且年幼不懂事,但我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可看不得别人在公主面前耍心眼!”
说罢,推开门扬长而去。
罗京京的丫鬟站在一侧,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小姐,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不太对啊,我们这次是不是得罪了锦华公主?”
这自然是不用多说。
罗京京走到蝶月面前,粗鲁捏起她的下巴,恶狠狠道:“好,好一个小丫头,死到临头竟然还敢摆我一道,你给我等着!”
蝶月抬起苍白的脸,竟然勾出一个惨烈笑,嘴里慢慢说着几个字,仔细听——
“你,活该。”
罗京京的脸色蹭的怒涨,反手又是一个响亮地耳光,打得蝶月晕头转向。
蝶月嘴唇翕动,剧痛就烟花在胸口炸开,眼前是光与影在激烈翻沸。“咳咳”血从口中涌出,滴滴答答,将她的惨白的下巴染红。
她,是不是往后都不能再伺候小姐了。
如果,如果,能在死之前见到小姐就好了。
“住手!”忽然间,惊闻一个声音,在蝶月颅内炸响。
是……是小姐。
她半眯着眼睛,看见林月白一袭蓝衣向她奔来,她一把拉起罗京京,甩开旁边的下人,往墙上一摔。
“是你,是你动了我的人!”
罗京京似乎说了句什么,她听到小姐说,“我要你百倍偿还!”
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跟在小姐身后,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手腕轻轻号了片刻,转瞬,眉心阴沉下来。
那男人对着小姐的背影道:“大小姐,你还是过来看看她吧。”
林月白闻言,倏然放开罗京京,快步走到刑台前,慢慢蹲下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只不过是一天没见,蝶月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不敢相信。
“小姐……”
“蝶月,我来了。”林月白喃喃道。
原本被摔倒一旁去的丫鬟,看见林月白放开罗京京,立刻拉着罗京京跑了出去。
林月白此刻无暇注意这些,她看见刑台上厚厚的血,看见蝶月身上布满的伤痕,心痛得快要奔溃。
她喉间沙哑,还没说话,眼泪簌簌掉下来。
这是她穿过来之后,第一次哭。
“蝶月,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去,我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我一定会治好你。”她将每个字都说得诚恳有力。
蝶月摇着头,她抬起那只没有力气的手,林月白一把抓住她,才发现,她的手指竟然断了。
她摸着蝶月的断指,似乎能够感受到她被撕裂的痛楚,而那痛楚,就像锥子般插入林月白的胸膛。
痛极了。
“小姐,”蝶月有气无力扯出一个笑,“罗京京是想逼我说出……你和徐世子有染,你放心……我没说。”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骄傲的微笑。
林月白闭上眼睛,眼泪如雨下,浑身都在颤抖。
“但我,但我说,景逸公子与小姐有私。”蝶月苍白的嘴唇嗫嚅着,呜咽着,“小姐,对不起,但太痛了,我实在是扛不住。”
别说了。
名誉哪有人命重要。
林月白心痛如绞,哭着摇头,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蝶月的意识已经混乱,眼睛也要看不清,她虚弱地说:“小姐,罗京京喜欢的就是景逸公子,往后,她肯定会针对小姐,小姐你要……要小心她……”
林月白已经崩溃了,一张美貌无双的脸哭得皱起来,泪如雨下,“蝶月,你不要说话,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回去。”
蝶月摇头,虚弱地说:“小姐,往后你一定要小心。”
说罢,闭上眼睛,她的手慢慢从林月白掌心滑落。
林月白眼睛睁大,猝不及防地抓住她,却握不住一丝力气。
她胸口像是被巨石砸击,哭得放肆,久久缓不过来。
从未,从未有过一个人对她这么好。
可就是这么美好的人,却在这间狭小的房子里,被人活活折磨至死。
命运何其不公!
竹修在一旁,皱眉为难道:“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受了很多刑罚,胸口那一脚是重创,能坚持到你来,已经很不容易。”
寻常男子都没有这份意志力。
林月白闭上眼睛,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待她再睁开眼睛时,目光已经全是阴鸷。
今天的事。
她,要罗京京给蝶月偿命,
她,要罗京京付出惨痛十倍百倍的代价。
她,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