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明月公主钟意宋宗明,哪怕他已经娶妻都不罢休。
上门来见我,只不过是不动声色地宣战。
她比我好,比我更配太仓英明神武的大将军。
我猜她不知道宋宗明心中有人,否则她不会这么自信。
也预感宋府的安稳日子不会太久,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嫁给宋宗明不到半年,他便将我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落了地。
那日他回府,眉宇间尽是揶揄之色。
「怎么了?」
他将我揽进怀中,「苏悦,恐怕以后要委屈你了。」
他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会喊我苏悦。
每个沉沦的夜晚,情到深处之时,都只会迷迷糊糊地喊我阿茵。
皇上要为他和明月公主赐婚,纵使他再多战功加身,也不可能违抗皇命。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不意外。
这是早晚的事情。
只要宗明公主对他还存着心思,我一个普通商女,注定是斗不过她的。
我说,「不委屈。」
却是实话,我有不喜欢他,何来的委屈。
那晚宋宗明很是暴戾,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在我身上弄出点痕迹。
他喊着阿茵,直到鸡鸣响起,我才浑浑睡去。
宗明公主嫁过来的日子是皇上请人算了又算的,最终定在满树桃花盛开的喜庆日子。
而我提前半月就被降为了侧夫人,特地给她腾了位置。
宋宗明问我,「你为何不闹?」
我问他,「闹就有用么?」
他被噎住,沉默了半晌拂袖而去,留下句,「罢了,似她终不是她。」
明月公主颇受皇上宠爱,一场婚礼就差没当成国礼来办。
满城披红,愣是给挂在天边的圆月都上了妆。
而我坐在院子里,身边只站着一个正在替我剥花生的丫鬟。
这次,他恐怕不敢忘了那杯合卺酒。
宋宗明自从跟明月公主结婚之后,就不曾再来找过我。
我时常坐在廊下想,「公主殿下或许任性难缠了些,但是这样的人应该恰好可以强硬地挤进他心里,顶掉那个人的位置。」
这日我坐在庭中翻看戏谱,顺嘴吃了丫鬟喂过来的酸角。
突然胃里一阵翻腾,扭身就吐了个干净。
丫鬟跪地忙不迭时地陪着不是,「侧夫人恕罪,这…这分明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零嘴,怎的今日……」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到她在喋喋不休地说,具体说什么一点也没有听清。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得心头一慌,「白术,叫大夫!」
大夫替我把过脉,眉开眼笑抬手恭喜,「夫人已有身孕两月有余,正是体弱的时候,还需要多注意。」
我强颜欢笑地应付,差白术给了赏钱将大夫送出去。
我自幼喜欢唱戏,但是家里不许。
他们说唱戏是下三滥,有损门楣,给苏家添耻。
为了坚持心中所爱,我吃了不少苦,月事不调已经是常态。
再加上嫁给宋宗明之后我一直偷偷喝避子汤的影响,月事迟迟没来我也没放在心上。
万没想到,就这么一次,中了。
思来想去才记起。
皇上给宋宗明和明月公主赐婚的那晚上,因为累得厉害睡了一整天。
后面再醒来,就忘了喝避子汤这回事儿。
白术送完大夫回来,欣喜地道:「侧夫人,你怀了小公子了,太好了。」
我木愣愣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你如何就知道是个小公子?」
「都说母凭子贵,肯定是个小公子。」
她说得不对。
人贵与不贵,都是自己给的,不凭着任何人。
只是我已经懒得跟她说这些,因为这些话,我曾跟一个少年说过无数次。
他总认为妻凭夫贵,说要混出一番名堂之后娶我。
我与他辩驳无数次,最终只得妥协,「好哇,那我等你来娶我。」
后来我将他的头踩到污泥中,「你什么东西,我马上一戏成角儿,你也配娶我?」
一想起这些被尘封的经年往事,胸口处就疼得厉害。
我吩咐白术不许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行。
我却是不想怀宋宗明的孩子,才会偷偷喝那避子汤。
可是当我知道我肚子里真的有一个鲜活的生命,以后会迈着小步叫我娘亲,会长得跟我一般高甚至比我还高的时候,怎么也下不去不要他的狠心。
孩子,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