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池忘归便离开了白府,他前脚走,白月后脚就进了白玉院,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
白景辞惊讶地问:“母亲在皇宫待了一夜?”
“跟我去个地方。”白月没回答他,说完这句话就折身往出走,完全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去哪儿?”白景辞跟上她的步伐。
白月没搭理他,只吩咐白鹃去牵马,又让贴身丫鬟把她的战袍拿上。
两匹精壮的马被牵出来,白月翻身上去,扬鞭一抽,马儿撒开蹄子狂奔。
“公子,快跟上王爷。”白鹃把缰绳递给他,催促道。
白景辞接过,上马追赶白月,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约莫两刻钟后,两匹马先后停下,远处传来铿锵有力的训练声,中气十足。
白景辞抬头一看,高悬的匾额上刻着三个整整齐齐的大字——白羽营。
据说,白羽营是白雀国开国女皇一手创下的,自立国以来,白羽营从未吃过败仗,是整个白雀国最精锐的部队。
开国女皇驾崩后,白羽营交到了在建国之初立下汗马功劳的白府,历经几代人,愈发强大。
而白月,正是白羽营如今的统帅。
她一声不吭地跳下马背,手负在身后往里走,白景辞紧随其后,不动声色地观察走过的地方。
一名巡逻的女兵看见他们,大步上前阻拦:“你们两个干什么的?军营重地,休要靠近。”
说着打量白景辞,嘀咕了一句:“男人家家的,来军营做什么?”
白月心情极差,沉着一张脸,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道:“叫白芹来见我。”
女兵眉头一皱:“我们将军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你是什么人啊?”
白月盯着她:“本王数三个数,再废话,小心你的狗头。”
女兵头一次见这么嚣张的,气血上涌,没注意到“本王”二字。
她举起手中的红缨枪,气势汹汹地道:“擅闯军营重地是死罪,我劝你赶紧离……啊——”
话没说完,白月抬脚一踹,她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动静引来不少人,女兵蜷缩在地,指着白月和白景辞道:“他们是奸细,快抓住他们!”
霎时,十来个女兵将他们团团围住,白月的脸色愈发难看,二话不说就动手。
白景辞迫于无奈,只得破了不打女人的原则。
他们二人的身手远非这些女兵可比,不过眨眼功夫,十几个士兵尽数倒在地上,警惕又害怕地看着他们。
最先阻拦的那人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正要扬声叫更多的人来,却见一身着铠甲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过来。
士兵立刻上前,道:“将军,这二人来路不明,不由分说重伤我们的人,属下怀疑……”
“闭嘴!”白芹怒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跑到白月跟前,躬身行礼,“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王王王、王爷?”那士兵瞪大眼睛,吓得结巴。
白月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冷哼一声,道:“白将军,你手下的这些兵,一个比一个能耐。”
这话听得白芹诚惶诚恐:“她们有眼不识泰山,属下回头定严加管教。”
白月的眼神淡淡一扫,问先前的那个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舌头都捋不直,半天才道:“小人、小人叫白敏。”
白月面无表情:“哦,杀了吧。”
“王爷,白敏她初入军营,不懂规矩,属下定会重重罚她。”白芹一听,急忙求情。
“本王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白月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耐烦。
白芹一噎,瞬间失语。
而被按上死亡名单的白敏则是整个人呆住,直至有人来钳制她的肩膀,想要押她去别的地方处决,她才回神。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王爷恕罪!小人有眼无珠,无意冒犯,求王爷开恩饶了小人这一次,小人绝不再犯!”
白月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拉下去。”
两名士兵迅速抓住白敏的胳膊,却不想被她用力挣脱,下一瞬,白敏拔腿就往军营外跑。
白芹脸色大变,想叫她回来已经来不及。
只见白月双眸一眯,脚尖挑起地上散落的红缨枪,随手一扔,尖利冰冷的枪头从白敏后背穿胸而出,溅起一簇鲜艳的血花。
她奔跑的脚步一顿,缓慢地转过身,想看看死在谁手上,却不想双膝一软,转了个半势的身体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现场寂静无声,方才围攻的士兵们瑟瑟发抖,深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白芹无声地摇摇头,领着白月往里走:“王爷,这边请。”
待她的身影消失,士兵们长舒一口气,后怕地拍拍胸口,继而跑到白敏身边,将她的尸体带了回来。
另一边,白月走到大帐里坐下,白芹吩咐人上了热茶,这才问:“王爷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指示?”
白月抿了一口茶,视线却是落在白景辞身上:“景辞,你如何看待本王方才的做法?”
安静当背景板的白景辞正思虑着怎么探一探这白羽营的实力,忽然被点名,却是神态自若,眼睛也不眨地道:“杀伐果断,母亲好魄力。”
话音落下,白芹看过来,意味不明地问:“这位就是白公子吗?”
白景辞对她拱拱手:“在下白景辞,白将军,久仰。”
是真的久仰。
他在凤国的时候就听过白芹的名字,她是白雀国最懂排兵布阵的将军,为维护白雀国的和平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白芹对他的恭维免疫,没什么情绪地道:“早就听闻白公子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只是男人嘛,就该在家研究琴棋书画,王爷把他带到白羽营来是什么意思?
白月马上就解答了她的这个疑惑:“不久后,我白雀国和凤国或将有一战,景辞将作为那时的统帅,率领我军将士出征。”
此话一出,别说白芹,白景辞都没想到。
从来到白雀国的第一天他就在想,白月大费周章地把他弄来到底意欲何为,此刻,他总算是明白了。
——白月要用他攻打凤国。
要说最了解凤国军队的人,凤砚卿必定榜上有名,毕竟战神王爷的称号是一场又一场的战役打出来的,而非浪得虚名。
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即使他成了白景辞,失了忆,也不会忘记一分一毫。
如今,白月坚信他已是白雀国的人,一旦上了战场,定然会全力以赴,那对凤国的士兵来说,就是再可怕不过的噩梦。
不得不说,白月的想法非常好,一步接一步的布局也堪称完美,可惜,从头到尾,他都牢牢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是凤砚卿,是凤国的王爷。
白景辞眼帘微垂,遮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听白芹和白月争执。
“王爷,我国素来没有男子领兵的先例,白公子纵然才华横溢,可打仗不是吟诗作画,万不可儿戏。”白芹的眉头拧得死紧。
这番话让白景辞无比熟悉。
他记得,他第一次率兵出征的时候,那些个老将也是这么说的,告诉他战场鲜血淋漓,远非寻常的打闹可比,让他父皇收回成命。
想不到,他如今都是人人称颂的战神王爷了,还能听到有人说他不能上战场。
白景辞轻嘲一声,引来白月和白芹的注目。
他打开手中的扇子,若无其事地道:“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你意下如何?”白月看着他,认真地问。
“母亲是问带兵一事吗?”白景辞确认道。
白月颔首。
若能深入白羽营,将其摸透,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再好不过的事。
白景辞求之不得,嘴上却说:“孩儿连战场都没见过,恐难以胜任。”
“是啊王爷。”白芹附和,“战场刀枪无眼,公子细皮嫩肉的,若是磕了碰了,影响公子找归宿,那可如何是好?”
白景辞嘴角一抽,幽幽地道:“我应该……没那么容易磕碰。”
他不知在战场上吃过多少灰,流过多少血,竟有人这样担心他。
退一万步说,他一个大男人,即便真受了伤,那也是勋章,是骄傲,有什么不好的?
白月听到他的话,角度清奇地理解:“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王爷!”白景辞还没说话,白芹便焦急张嘴,“公子他……”
“够了!”白月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本王是来通知你,不是商量。”
白芹张了张嘴,哑然。
她的目光在白景辞身上来回转,最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白月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道:“自今日起,景辞便留在军营,白将军,你亲自带他。”
“属下愚钝,不敢教导。”白芹低头,硬邦邦地道。
“这是命令。”白月扫她一眼,“怎么,白将军掌权多时,忘了谁才是白羽营的主人了么?”
白芹一惊:“属下不敢。”
众所周知,王爷最讨厌僭越。
“你最好是。”白月眸中闪过暗芒,“景辞,好好跟着白将军学习,我白雀国的生死存亡,全靠你了。”
“孩儿遵命。”白景辞起身,“白将军,往后就请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