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电话那头的女子正忙得焦头烂额的，但见秦笙亲自打电话来问，知道她确实急了，便放下手上的活儿，开始翻看桌边的笔记本。
“师傅，我查到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就住在安康老人院，不过我只拿到了那间老人院的办公室电话，因为昨晚你跟我说的时候，已经过了办公时间，所以没有人接听，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再打过去，暂时了解到的情况只有这些。”
秦笙听出她声音有些急促，便下意识问了句，“很少见你说话语速那么快，这几天事务所很忙？”
虽然秦笙在这边酒店也有坚持远程处理手上的案件，但律师事务所的同事都以为她这个常年无休的工作狂终于放假了一回，要不是特别要紧的事也不会烦扰她。
作为秦笙的徒弟，小邹也懂得这个道理，自然不想她在“休假”期间也挂心事务所的事。
加上眼下律师事务所的活儿虽然繁重了些，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又不是非得要秦笙经手才能解决的重要案子，小邹也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句，“刚才上班差点迟到了，跑着去打卡的，所以有些喘气，说话也就快了些。”
“一会儿等老人院那边有人上班了，我再发过去问一下那人在老人院的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他家属的联系方式也套出来，要是有进展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师傅的。”
作为资深的律师，加上对这个跟了她半年多的徒弟的了解，秦笙一下子便听出了她话里的漏洞。
但秦笙没有选择直接说破，反而对她说了句，“既然你已经查到了老人院的电话，给我报一下，我一会儿直接打电话过去问，也省得你转述的麻烦。”
“另外，帮我订这个星期四最晚的一趟高铁票，我周五会回事务所的，那些需要面见的案子也可以提前安排一下了。”
小邹发现自己没能瞒过秦笙，心中懊恼不已，但还是关切地问了句，“师傅，你的休假不是到下周二吗？而且我记得最晚的高铁票回来都深夜了，第二天你确定不在家休息一下吗？”
在对待工作上的事上，秦笙一向言简意赅，也没跟小邹啰嗦下去，只是提醒了一句，“电话号码。”
小邹是知道秦笙性子的，也没含糊，当即就报出了一串数字，还不忘将老人院办公室的上下班时间也一并告知。
挂了电话后，秦笙见时间尚早，便抽空上网查了查这间安康老人院的资料。
得知其地理位置距离酒店不过是四十五分钟的路程，她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出门打车，直奔目的地。
另一边的李心桥也赶在晨会开始之前赶到了致一药业。
一开始李心桥还理所当然地认为，广告部的晨会应该由本部门的一把手主持，但出乎她意料地，虽然文洋森和许咏心都在场，但出场白和汇报内容却由坐在她旁边工位的胖妞负责，两大巨头就这样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听着胖妞在显示屏前介绍当前广告部已有工作的进度。
李心桥对广告部的业务还谈不上熟悉，对胖妞的汇报内容也不太感兴趣，只是偷偷观察着在座人员的神态和表情。
文洋森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一时看不出是对胖妞的汇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许咏心听得倒是认真，还不时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上几句话，看着有些像课堂上认真做笔记的小学生。
阿爽是最捧场的一个人，不仅频频点头便是认可，在胖妞的电脑出了点小故障时，第一时间就上去帮她解决，好让晨会可以继续进行。
李心桥对自己定位很清楚，自己刚入职这个部门，资历最浅，即使无人指定她要坐在哪个位置，她也识趣地等众人都坐好了，她才坐在了最末的位置。
她的本意就是做一个小透明，奈何她没有算到文诗韵居然迟到，在晨会已经开始有十分钟的时候，才匆匆赶到了会议室。
众人对她的迟到早退早就见怪不怪，纷纷把目光移开，只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许咏心明显对文诗韵十分不满，眉头皱得都快可以夹起一只苍蝇了。
但因为文洋森也在，许咏心也没有直接端起领导的架子去警告文诗韵，反而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看看文洋森到底要偏私护短到什么程度。
文诗韵对会议室里奇怪的气氛仿佛毫不在意，反而走到李心桥的身旁，提醒她说，“喂，你坐了我的位置。”
文诗韵年轻，声音又尖，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心桥身上。
李心桥觉得有些尴尬，在意识到对方有意找茬时，她还是客客气气地回了句，“这是你的位置？我刚来这里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你来公司比我早，应该坐在前面的位置。阿爽旁边空掉的位置，难道不是留给你坐的？”
在座有些眼见力的人听了李心桥的话，也忍不住低头浅笑，但文诗韵显然听不懂她话里的调侃之意，神情变得有些懵然。
但见大家都在笑，文诗韵也猜到大家在笑话她，心中更不痛快了，一时气急，忍不住冲李心桥发难，“都说了你现在坐的位置是我的，你还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脸皮实在太厚。”
文洋森有些看不过眼，便对文诗韵说，“都已经迟到了，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就好，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文诗韵见无人帮她说话，一脸的不高兴，“要不是她昨天下班前给了我一袋子坚果，我用得着拉肚子拉了一个晚上？我本来是要请假的，因为怕耽误部门工作，才强撑着身体上班。她倒好，入职第二天就那么猖狂，连位置都想占了我去。”
听了文诗韵的话，李心桥下意识望向了展示屏的方向，正好对上了胖妞望过来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怎样，胖妞迅速把视线移开，低头拨弄着手上的汇报资料，装作没有察觉李心桥疑惑的目光。
虽然她的小动作收放自如，只在一两秒之间，但还是让敏感的李心桥捕捉到，更觉欲盖弥彰。
李心桥见在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也能理解这些人因为文洋森的缘故，不愿得罪这尊菩萨，便干脆置身事外。
她突然觉得十分无趣，也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便准备起身把位置让给迟来的文诗韵。
然而她屁股刚离开椅子，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怎么就不知道，一个实习生还有自己的专属位置？”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会议室门口的位置，只见张双城身穿一袭黑色小西装，正用审视的目光环顾了会议室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文诗韵身上。
由于张双城离开致一药业外出打拼有好几年了，也很少出现在公司，所以广告部新来的员工包括文诗韵在内，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觉得眼前女子目光凌厉，有着说不出口的震慑感。
文洋森和许咏心资历老，自然一眼就能认出张双城来，连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子，就要迎上去。
最后还是许咏心占了身材瘦削的优势，在相对狭窄的会议室中灵活穿行，比文洋森先一步来到了张双城身边。
相比起她平日对文洋森的不以为然，此刻许咏心对张双城的掐媚可谓是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只听到她声线轻柔，态度异常诚恳，“张监事平日事忙也不常回来，今天难得过来一趟，就让你看到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情况，我实在是惭愧。”
张双城身材高大，站在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的许咏心面前，更有一种压倒性的姿态。
只见张双城低头瞟了一眼许咏心胸前挂着的职员证，缓缓地回了句，“咏心，我记得我离开致一的时候，你不过刚入职三个月，我不过离开五年，你就蹿到副总监这个位置了，看来这些年你也没少努力。”
许咏心听出张双城的言外之意，顿时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此时文洋森已经来到了张双城面前，还不待他开口，张双城便热情地向他打起招呼来，“文总监，很久不见，你风采依旧，仿佛更胜从前。”
文洋森罕有地嘴上挂着笑意，熟络地对张双城说，“回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让你看笑话了。不过听董事长说，你在那边发展得很好，我也替你高兴。你正值当打之年，我却老了许多，现在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说的话也不管用，说不定过不了几年，我就该退下来了。”
这番话初听时只觉得文洋森为人谦卑，但细细分析便能发现这几句看似不经心的话里充满了玄机。
既然他是前浪，那谁是后浪？也就只有刚升任广告部创意副总监一职的许咏心了。
众所周知，许咏心自恃学历比文洋森高上一大截，办事能力也不差，最近两三年来更是帮致一药业策划了几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公益广告，不仅让公司的社会形象更上一层楼，也受到了张致一的点名赞赏。
升迁速度更是像乘了火箭一样，入职不过五年，就从普通职员升任广告部的第二把手，这种待遇别说在致一药业了，即使在其他企业也难找得到第二个人能复制她这条路。
但她毕竟年轻，不懂得遮掩锋芒，反而多次有意无意拉拢下面的人，博得体谅下属的好名声。
对于她的直接上司文洋森的安排，表面上她答应得好好的，但私底下却阳奉阴违，好几次都依着自己的心意临时改动，还美曰其名“顾及年轻受众的审美观”。
文洋森早就对她这种不恭不敬的态度十分不满，但碍于个人素养，加上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敲打她，这才导致她越发猖狂。
广告部的人都知道这新旧两股势力一直在明争暗斗，虽然很多人都看好许咏心会更进一步，但毕竟她的根基没有文洋森深厚，大家都只敢持观望态度，不敢得罪文洋森，也不敢怠慢许咏心。
只是如今看着张双城对两者截然不同的态度，广告部的人难免会有想法。
此情此景，要是换作别人，兴许就会灰溜溜回自己的座位了，但许咏心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反而顺着两人的话接了下去，“文总监今年也才五十，正值盛年，哪里就老了？不过是因为我们这些下属不争气，老惹他生气，才让他觉得不省心罢了。”
突然，她话音一转，目光掠过文诗韵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不过说到底，还是文总监体谅我们，觉得年轻人夜生活多，难免有贪睡起不来的情况，即使偶尔迟到也没怎么斥责。”
“还记得我刚来致一当实习生的时候，生怕碍着了前辈们，都是早早在会议室门口侯着，等前辈都坐好了，就自己站在后面听，哪里还敢坐什么凳子。”
张双城闻言也颇有感触，认同地点了点头，“有些规矩还是不能废，要不然人人都这样，公司都不成样子了。”
说完这话，张双城径直走到文诗韵面前，随手拿起她挂在脖子上的实习生牌子，瞟了一眼，见对方也姓文，瞬间就猜出了她和文洋森之间肯定有某些关系。
她了解文洋森，要不是有张致一的同意，他断断不敢私自把这个叫文诗韵的女生招进来做实习生的，要是此时张双城当着广告部的人的面让文洋森管教她，岂不是让文洋森没面子，也一定程度上打了张致一的脸？
于是，她转头对文诗韵说，“既然你能来致一当实习生，那定然是有些拿得出手的能力。我虽然不在致一了，但毕竟以前也在广告部待过几年，也想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有什么与别不同的广告创意。”
“要不这样吧，你的实习作品做好了以后，送来让我看一眼，指点谈不上，就当是大家交流一下如何？”
文诗韵压根就没准备做什么实习作品，一心只想着熬够时间，让舅舅在实习证明上盖个章，评个优秀，那就万事大吉了，哪里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真的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