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警方把网撒下后,当地发生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斗殴事件,期间怀疑是绑架张致一的大佬被潜伏在他身边多年的一个打手下了黑手,身上连中七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以往跟随着他的手下顿时变得群龙无首,原本属于该大佬的地盘也变了主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杀了警方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乱了何警长的部署。
为了线人的安全,何警长不得不下达了让他撤离的命令,寻找张致一行踪的线索生生被截断。
眼看张致一失踪至今已有四天,何警长想到要是因为这次斗争而导致张致一无人看管,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正常人也支撑不到三天,更何况听张逸朗说过,张致一很可能还受了伤,此时更是处境艰难了。
因此,救出张致一的希望再落在了秦朗身上。
可惜秦朗的嘴就像焊死了一样,哪怕秦老先生亲自来劝,他都无动于衷。
何警长只好提醒他主动申报很有可能获得减刑,他都充耳不闻。
不知内情的张双城私下也来过警察局几次,她提出愿意付高额赎金换来张致一的平安,却遭到了秦朗的嘲讽。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秦朗所做一切并非为了钱财,眼见他不为所动,她下意识以为他因为贪得无厌,想要待价而沽,便一次又一次增加赎金的额度,但依然毫无成效。
后来连何警长都看不过眼,好说歹说才把张双城劝了回去,然后把电话打到了张逸朗那边,再次询问秦朗所求到底是什么。
奈何张逸朗和秦朗一样嘴严,无论何警长如何试探,硬是一个字也没说,把何警长急得直跺脚。
眼看新闻发布会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狱中的秦朗看起来心情大好,即使是常人难以下咽的牢饭都能吃上两大碗,胃口之好让看守所的警察都咂舌,似乎他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还身处牢狱之中。
相比起秦朗的气定神闲,致一药业那边还在紧张地核查新闻发布会上的每一个细节。
而还没有想出两全其美办法的张逸朗,则把自己关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苦思冥想让秦朗开口的办法。
他的手机被随手搁置在一旁,铃声已经响了好几遍了,依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整个人就像入定的僧人一样,丝毫没有觉察到周边环境的变动。
此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听到任职董事长秘书的黄琦在门外小声地喊了句,“张助理,广告部的李心桥说有要紧的事找你一下,现在人就在外面等着,要让她进来吗?”
她,回来了?
自从那天和黄祖荫通过电话后,一直奔走于警察局和致一药业的张逸朗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李心桥的消息。
至于为何不主动去找她,一方面是因为张逸朗为了张致一的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每天睡眠时间压缩成可怜的三四个小时。
每天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脚步浮沉,心跳加速,全靠不间断的咖啡支撑着他白天繁重的工作。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张致一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绝不比他在急诊室处理危重病人要轻松。
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知道李心桥骤然知道真相,也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
他担心自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只会给她徒增压力,不如让她好好理一下思绪,慢慢沉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而且她身边已经有黄祖荫和秦笙陪着,张逸朗也不用担心她钻了牛角尖,他也能专心处理致一药业的内部事宜。
他原本以为她再也不会回致一药业了,但这个时候她的出现,却让他心中强压下去的思念,如同被阳光照耀的藤蔓一样,迅速生长。
他心中明明激动得要死,但说出口的话却始终平淡如水,仿佛生怕被门外的人听出端倪。
“你让她进来吧。”简单直白的六个字,恰如其分地掩藏了他的小心思。
但当他看到身穿一袭米白色连衣裙的李心桥,整个人薄得就像纸一样时,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微微变了,下意识问了句,“几天不见,你还好吗?”
李心桥抬眸之际,正对上了张逸朗关切的目光,他看到她双眼红丝密布,眼下的乌青已是最好的答案。
“不怎么好。”他听到她低沉地说了一句,“但也不至于糟糕透顶。”
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张逸朗有意逗她高兴,便扯出一丝笑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望向她,“说吧,今天回公司找我,是有什么事?该不会是突然发现公司对你有再造之恩,所以要来跟致一药业同生共死吧?”
“共死就不必了,我倒希望是同生。”李心桥冷不防说了这一句。
张逸朗并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欣慰地回了句,“不管怎样,能再次在这里见到你,说实话,我很高兴。”
“从紫荆回来以后,我想通了很多事,也去了一趟福满堂。”李心桥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心握着的装有微型芯片的小盒子递向了他,“你爸的事我无能为力,但公司的事,或许这个芯片能有些作用。”
“这是?”张逸朗下意识问了句。
“拿着。”李心桥强调说,“那是我费了大力气才拿到手的。”
虽然不明所以,但张逸朗还是依言照做。
当他伸手从李心桥处拿取芯片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冷,又见她穿得单薄,便从身后的挂衣杆上取下西装外套,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李心桥倒没有推却,反而拉了拉那件西装外套,显然是真的觉得冷了。
“我在国外工作时认识了一个朋友,在黑客界也排得上号。我这次去紫荆除了处理保险的事,也去和他见了一面。”
“这个芯片里装的是我这位黑客朋友破译出来的,有关黄铭宁和他家人在M国的通信地址和常用几个的银行账户,里面的金额加起来不足八千万,但也有六千多万,想必应该就是从致一药业账户里转移过去的。”
“我问我这位黑客朋友,能不能用某些办法黑入那几个银行账户,把钱重新转出来。但对方说这个办法虽然理论上可行,但涉嫌违法。”
“他能做的只是在账户明细那里做一些手脚,令账户资金流向异常,银行为了客户安全,会先冻结有问题的账户进行排查,但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就是几个小时。”
“所以,要是警方能够出具黄铭宁在国内触犯法律的凭证,和M国警方交涉,引导黄铭宁回国受审,他和他家人名下的资金都会作为证据,此时冻结的账户正好避免了他提前把资金再一次转移。”
张逸朗眉头轻皱,“既然黄铭宁这只老狐狸已经算好把钱转移到国外,就是看准了两国联合执法的艰难,当中涉及的法律条文以及申请受理时间,都足以让他把黑钱洗白。”
李心桥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是还有一个从理工大学计算机毕业的儿子吗?我们查到他儿子有一个爱人,就是他学院里的一个男教授,两人私底下玩得可花了,还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自娱。”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黄铭宁的这个儿子特能干,实际上他的学业课程全靠这名男教授放水,两人的专业水平也不咋地,电脑被黑了也不会解,直接送去维修。结果就让那些照片和视频流了出去,正好被我那个黑客朋友高价买了下来。”
她突然顿了顿,脸上浮现可疑的嫣红,“恩……给你的芯片上单独有一个命名为‘Flower’的文件夹,里面就是那些图片和视频。要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张逸朗见她特别难为情的样子,忍不住说了句,“我可没有这样的特殊癖好……不过,你这位黑客朋友还真厉害,竟然在短短一两天时间就拿到了那么多有用的资料。”
“不是一两天。”李心桥语带得意,“我和他在线上联系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前天他碰巧来了紫荆,于是我们干脆见上一面。”
张逸朗闻言有些诧异,“那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做这件事?但你不是以为我爸他……”
李心桥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的得意马上转为落寞,“那个时候我的确想过坐山观虎斗,但后来见你爸为了维系那些医疗援助基金的正常运行,竟然想到要出售私产来填这个坑,我就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自私。”
“我当时的想法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是你爸做的决定真的加速了我母亲的死亡,而我要算账的,也应该是他一个人罢了。那些受惠于基金的患者和家属不应该无辜受害。”
“所以到最后我还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幸好事实证明我的决定并没有错。”李心桥脸上的疲态一览无遗,“只是,说到底,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即使我明知道你跟我母亲的事毫无关系,但因为你是张致一的儿子,我有意无意之间,还是迁怒于你。”
“而且,我当初进致一药业,的确动机不纯,所以我打算把这个芯片给你以后,便向人事部请辞。”
“不,我不会同意的。”在毫无征兆下,张逸朗突然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双臂紧紧环着她,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像青烟一般消散。
“既然已经知道之前做错了,为什么不选择弥补,反而要逃之夭夭?”张逸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桥桥,这又是什么道理?”
李心桥被他紧紧禁锢在怀中,周遭全是他清洌的气息,她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竟毫无骨气地紧紧扯着他腰侧两边的衬衣布料,以此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并不知道,她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在张逸朗看来更像一种暗示和鼓励,使得他突然生出几分勇气来,对着这个瘦成纸片人的人儿柔声说道,“李心桥,你到底要做多久的缩头乌龟?我可以明确自己对你的感觉,可你呢?你今天就跟我说个明白,我也好心里有底,不然像现在那样吊在半空中,实在不痛快。”
突然听到张逸朗的此番告白,李心桥只觉得鼻头痒痒的,心中的委屈和不快就像日出时的雪花一样,在和煦温暖的日照下逐渐消散。
她又怎会看不出张逸朗眼底流露出来的深情,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压抑着心底的悸动,如今误会尽解,她又在他怀中,一切显得水到渠成。
正当她抬眸望向满眼深情的张逸朗时,她的余光瞥到了安装在墙角的摄像头,就像触电一般,她伸手推开了张逸朗。
正当张逸朗困惑于她明明已经准备接受他了,为何突然反悔时,却看到李心桥指了指他身后的墙角,羞涩地说了句,“办公室有监控……”
张逸朗马上会意过来,但他并不在意,反而伸手想把她重新拉入怀中,却被她轻轻躲开,“别闹。办公室里注意点,回头这段监控录像流出去,公司的人会怎样看你和我?”
张逸朗只当她是因为女性的害羞,想也不想就回了句,“这是录像而已,又不会现场直播,而且调取监控的权限在我,没有我的允许,别人不会知道的。”
录像……现场直播……
电光火石之间,张逸朗被自己说出的话所启发,一下子就想到了应付秦朗的办法。
“桥桥,我终于想到救我爸的法子了……”他激动地捉住李心桥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秦朗要求我在周一的新闻发布会上,对社会各界表明当年的那批化疗药存在质量问题,以达到使我爸身败名裂的目的。我为了让他透露我爸藏身的位置,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要求。”
“在你过来之前,我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我刚才看到这个摄像头,突然想到我们可以事先录制一个假的新闻发布会片段,我会按照秦朗要求的内容来说,但现场的记者媒体都是假的,相关片段也不会真的流出去,就是为了骗过在看守所关押的秦朗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