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帮你！”
卢晓一口答应下来，都没问我为什么。
我没有忍住，躺在床上无声地掉眼泪。
卢晓心疼坏了，拿着纸巾一点一点地给我擦干净，看着我身上乱七八糟，满头大汗的样子，她又去卫生间洗了毛巾，给我擦脸。
一点都没有嫌弃。
我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想起我们一起相伴努力的那些时光。
突然觉得，爱情不爱情的一点也不重要，婚姻也不是我的必需品，反而是我的深渊和梦魇。
卢晓一边忙着照顾我，一边絮絮叨叨。
“我早就跟你说了，你那婆婆不是个好东西，顾景辉也不是个好东西。”
“别的不说，谁家媳妇3年怀3个，根本就不把你当人看！”
确实是，他们只把我当做生孩子的工具。
而我因为顾景辉给了我家30万彩礼，又帮我弟交了借读费，在顾家说话根本硬气不起来。
顾景辉一直想要个孩子。
我就想着生一个，等生完我就重新出去工作赚钱，这样心里的愧疚感能少一点。
但没想到前两胎都是怀上几个月就流产，刚养好身子没几天，第三胎又来了。
我有时孕吐严重，连床都下不来，更别提出去上班。
所以看着顾景辉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挣钱，即使林婉三天两头跑过来给我添堵，婆婆每天在家骂我，我也都忍了。
总觉得生一个，只要有一个孩子，我的生活就能好起来。
但我现在终于没法自欺欺人了。
“晓晓，我要孩子。”
这是我怀胎十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宝，我不能把他交给那对狗男女。
卢晓眉头皱了皱：“佳佳，你现在没有工作……孩子虽然在哺乳期，但是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判给你。”
“所以我要工作。”
我有了点力气，从床上微微坐起来，看着晓晓。
“等我身体恢复一些，我就去找，虽然很难，但是以我的条件总是能找到的。”
多亏了我那重男轻女的爹妈，我从小就知道，要是成绩不好，最后就只能像村里其他的女孩一样，初中或者高中毕业就辍学进厂，打工供养着弟弟或者哥哥。
所以我拼了命的学习，考上了985。
工作后也没有放松一点，每天下班，别人在休息，我还在学习。
仅用了一年时间，我就一次性考下了注册会计师，年薪也涨到了20多万。
要不是为了顾景辉，我现在也和卢晓一样事业成功，而不是躺在病床上像一摊烂泥。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我相信你。”
卢晓知道我心情不好，应了一声就坐在床边给我剥橘子。
她从法院飞奔过来，都知道路上给我买点水果拎着。
而顾景辉只买了一束花，还是我最讨厌的红玫瑰。
我一边和卢晓聊天，一边思索怎么报复他们。
大概是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这几年在家里，除了做家务之外，我还偶尔帮顾景辉理一理账。
跑工程的，要想中标，没点关系不可能。
他上下打点花的可不是小数目，收受贿赂数额巨大，也够他进去待几年。
但还不够。
我摸着还凸起的肚子，想到我那两个无辜夭折的女儿。
她们本来应该快快乐乐来到这个世界，却被爸爸亲手害死。
还有林婉，我的女儿就是死在这里，死在这家医院。
这里绝对也有猫腻！
我要把这些垃圾都揪出来，给女儿陪葬。
5
也许是刺激太大了，当天晚上，我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梦到我刚认识顾景辉的场景。
他作为甲方代表来我们公司拜访，对我一见钟情，向领导要了我的微信。
在他的猛烈追求下，我和他在一起了。
恋爱的时光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偶尔也吵架，但很甜蜜。
我坚定地相信他就是我的正缘。
只是没过多久，弟弟在学校和人打架，把对方打到住院，需要赔偿一大笔钱，正好又赶上初升高的关键时候，弟弟的成绩很差，不交借读费根本上不了高中。
我妈跑来我公司门口，跪着求我给她拿钱。
说我不拿钱就是毁了她儿子，就是没良心。
我虽然薪水也还算不错，但也才工作两年，根本拿不出来。
顾景辉就是在这时提出结婚，彩礼他一分也不要，借读费也帮我妈出了。
我根本没理由拒绝。
就这样，恋爱半年之后，我和顾景辉匆匆结婚了。
只是结婚后，我才慢慢发现不妥。
顾景辉有一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叫林婉。
林家后来发达了，但两人的感情依旧很好，林婉通过自己的关系，给顾景辉的工作提供了很多助力。
他们两个每天都要微信通话，聊天记录一天都没断过。
一开始还知道收敛，可我一直忍气吞声，到后来林婉甚至当着我的面就敢坐在顾景辉的腿上，搂着他脖子撒娇。
只要我一吃醋，顾景辉就说林婉还是个孩子，我太计较；说我不够体谅他，只会拈酸吃醋，连个儿子也生不出，还要靠他养着。
可林婉明明只比我小几个月，明明也是他让我辞职在家专心备孕。
最后全成了我的错。
我想，那就生一个，生一个就好了。
然后就是不停地怀孕、流产，直到生下儿子。
儿子断奶的那天，顾景辉把离婚协议拍在了我面前。
我毫无准备，而他早就转移了大半财产，最终的结果就是儿子归他，而我只分了可怜的几万块钱，被扫地出门。
就在离婚的第二天，顾景辉和林婉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的间隙，林婉特意打电话给我，耀武扬威：“佟佳，你真是好骗啊！”
“景辉哥哥喜欢的一直是我，只是我不能生宝宝，但没关系，我们可以找人来生呀。”
“你只不过是在医院的体检库里筛选出来的好用的工具罢了！”
“现在你的作用完成了，可以滚了。”
“嘻嘻，你可真便宜啊，几万块钱就能打发掉。”
我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梦魇。
在梦里我恶毒地咒骂着林婉，每天茶饭不思蹲在楼下，只为了看儿子一眼。
顾景辉报警抓了我，把我送到了林家的医院。
我被强行确诊了“精神病”，关在精神病院。
爸妈和弟弟嫌我丢人，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而林家的生意蒸蒸日上，顾景辉更是借着生意攀上了靠山。
我求助无门，最后凄惨死在了精神病院，直到身上长满了蛆才被人发现。
……
我猛然惊醒，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黑漆漆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红灯偶尔闪烁。
儿子安静地睡在一边的小床上。
这就是我本来的命运吗？
我慢慢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安慰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管梦是真是假，我都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6
虽然我很急，但刚从鬼门关迈出来，我的身体还很差，只能先躺在病床上静养。
在生完宝宝三天之后，一则新闻冲上了本地热搜。
那是一条视频。
精致的病房里，身穿西装的男人手拿玫瑰跪在病床前，感谢妻子为自己生下了孩子。
而床上的女人因为有碍观瞻，被打了码，只能看到臃肿的身材。
我打开评论区，一片好评。
【天啊，我家那个死鬼要是有这觉悟，我倒立吃屎！】
【有钱人才配有爱情，看看这病房，老百姓哪住得起。】
【这个老公长得也帅，就是床上这位也太不注重身材管理了吧。】
【就是说，我要是这老公我肯定出轨了，哈哈哈。】
【这家医院我生大宝的时候住过，就是环境好，但我同病房的四个产妇，只有两个娃娃保住了，技术不行。】
【我听说这能给B超医生塞钱看小孩男女……】
……
我默默跳过那些恶心的话，截屏保留了最后那两个人的评论。
果然没过几秒钟，这两条评论就莫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都是说林家的这个医院怎么好，大片水军淹没了评论区。
林家的股票大涨。
原来这也是作秀的。
顾景辉为了舔林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按照ID搜索了那两个姐妹的名字，发了几条私信。
顾景辉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老婆，公司那边有个项目急，我这几天得出差，不能照顾你了。”
背景音里模模糊糊传来林婉的声音。
这也不是第一次她用这种手段挑衅我。
林婉作为大小姐当然不用工作，所以每次顾景辉出差她都跟着，两人就在一块鬼混。
我听着直犯恶心。
“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得让你妈回老家，我没空应付她。”
顾景辉平时还装模作样，但婆婆则是完全不装。
说是来家照顾我，但她起得很早，每顿吃得也早，顿顿留给我的都是剩饭烂菜。
怀孕的时候天天炖油腻腻的鸡汤，只要我拒绝她就骂我，说我要害她孙子。
就这样被鸡汤生生喂胖了30多斤。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这几天在医院吃得清淡，明显瘦了一大圈。
电话那边的声音停了，顾景辉愣了好几秒，才怒气冲冲地道：“佟佳，你就是生了个孩子，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妈辛辛苦苦照顾你几年，你现在翻脸不认人？我看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根本就不跟他废话：“你妈要是还在这，你就别想再见你儿子。”
“我告诉你，我现在产后抑郁，看见你妈我就想跳楼，我要是活不下去了，我一定带着你儿子走！”
顾景辉吓坏了，儿子可是他的命根子：“你疯了吧佟佳，那也是你儿子！”
我不为所动：“你妈和你儿子，自己选。”
“我让我妈回去行了吧？”
“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
我啪地挂了电话。
手机上，刚刚私信的两个姐妹已经回我了。
看着那些内容，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7
婆婆最终还是回了老家。
她来医院闹了几次，骂我狼心狗肺，骂我就是想偷人才要把她赶走。
还给我妈打电话，让她管管自己生的小贱人。
可惜我早就把我妈拉黑了，她在老家陪着弟弟，绝对不可能过来找我。
婆婆没办法，只能继续在医院闹，闹得鸡飞狗跳。
林家医院好不容易靠着买热搜带来的客源全散了，气得顾景辉打电话和他妈大吵一架。
她闹，我就看着。
想动手，我就抱着儿子往窗边跑。
最后逼得林婉哭哭啼啼地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婆婆。
我直接拒绝。
“她不是把你当亲闺女看吗？我这个外人说话哪有你有用。”
顾景辉的工作全靠着林家，所以势利眼的婆婆也天天巴结着林婉。
每次林婉来家，他们三个都其乐融融，反而我才像那个外人。
这么想当一家人，我就成全他们好了。
闹了几天，发现顾景辉和林婉都不支持自己，婆婆只好偃旗息鼓回了老家。
身体能动的当天，我谁也没告诉，果断办了出院。
卢晓已经提前帮我租好了房子。
我回了趟家，把需要的东西都拿上，包括以前给顾景辉做的那些账。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我想要的避风港，我会自己一点一点打造，而不是依靠男人。
一边找工作，我一边联系了做警察的发小陈志。
虽然能提供给他的线索不多，但总归让他帮我留意着。
我没有林家那么大的势力可以自己调查，只能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但没关系，我能等。
迟来的正义也是正义。
7
找工作并不顺利，儿子太小了，时刻需要人照顾，没有哪个工作能带着孩子来上班。
我果断选择了奶粉喂，并且请了保姆来照顾孩子。
谁都知道宝宝母乳喂养好，知道有妈妈悉心照顾好，但我再也不想这样无底线牺牲了。
在作为一个妈妈之前，我首先得是我自己。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我投出去的简历才陆续有回复。
最终要我的是一家初创公司，领导是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单亲妈妈。
她说：“我给你机会，就像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机会。”
“佟佳，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我的眼眶微微湿润，感觉自己终于逃脱了婚姻的牢笼，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找到工作的当天，我直接起诉离婚。
接到传票的那天，顾景辉刚好出差回来，疯了一样找我。
“佟佳，你是不是疯了？”
“你人在哪？给我回来！别逼我！”
“要离可以，儿子给我留下！”
我听着电话那边他愤怒的声音，心情很好。
想必这么多年来，这是他为数不多和我说实话的时候。
“儿子还小，只会判给我。”
顾景辉阴沉的声音传来：“你自己都是靠我养着的废物，有什么能力养好儿子？”
我呵呵一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对了，咱们的共同财产我已经公证过了，不要搞小动作哦。”
“……”
电话那边的顾景辉沉默了几秒，语气突然柔和了许多：
“佟佳，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离婚？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还想继续哄骗我：“我妈有时候是过分了点，但她这不都回去了吗。我保证，以后没有大事不让她过来了。”
“你要是不喜欢婉婉，以后我也不让她来家里就是了，这样总行了吧？”
我只回了一句：“别装了，顾景辉，到底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你还是准备准备出庭吧。”
8
我的律师自然是卢晓。
开庭的时候，她斗志昂扬，活脱脱像一个小公鸡。
见到我来，卢晓挽着我的手连连惊叹。
“佳佳，你今天可真好看啊。”
没有婆婆和爸妈每天烦我，没有渣男贱女整天碍眼，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爽。
虽然带宝宝很辛苦，可是有保姆帮忙，儿子也很乖，这两个月竟成了我结婚以来最轻松的两个月。
更何况白天我还在上班，日子有盼头，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我的体重掉了30斤，再加上抽空去健身房锻炼，身材几乎已经恢复到了大学的时候。
完全恢复当然不可能，但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把自己慢慢重新养一遍。
庭审的过程很顺利。
当顾景辉以我没有经济能力为由，坚持要孩子抚养权的时候，我大大方方地把工作证明递了上去。
他满脸震惊。
“不可能！你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了，怎么还有公司肯要你！”
“这肯定是你找人弄的假证明！”
我冷笑：“你自己是个只会吃女人软饭的废物，我可不是。”
我的工作很顺利，刚工作没多久就替公司完成了几个大单。
照这样下去，我的季度奖金能有个小十万，完全可以抚养孩子。
儿子还在哺乳期，既然我有能力可以养孩子，毫无疑问抚养权判给了我。
顾景辉根本不接受，把我拦在了法庭外。
他双眼通红，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佟佳，我娶你就是为了生儿子的！你想把儿子带走，可以，彩礼还我，一分不能少！”
我抱着胳膊看着他：“这件事先往后放放，过几天再说。”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9
两天后，我实名举报前夫贪污拨款，收受贿赂，数额巨大。
所有的材料我都提供得非常全面，这些年来顾景辉的每一笔烂账都是我给他一点一点理清的。
而这些，全部都成了我的武器。
视频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顾景辉公司承包的很多都是房建项目，事关许许多多人的人身安全。
豆腐渣工程有多害人，大家都很清楚。
相关部门很快成立了调查组。
有了顾景辉这条线，牵出来了好几个和他勾结的人，他们暗箱造作，吞了几千万。
也许是报应不爽，在调查还没结束的时候，顾景辉负责建的一处写字楼塌了。
这栋楼还没有投入使用，但也有几名周末还在加班的无辜工人被砸死。
那些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每个人身后都背负着一个大家庭。
我路过的时候，看见几个满身风霜的中年妇女拉着横幅在讨说法。
那些被晒得黢黑的脸上满是憔悴和绝望。
我和卢晓帮了他们一把，一纸诉状将顾景辉告上了法庭。
顾景辉往日贿赂的那些人，一股脑把责任推给了他。
最终顾景辉被判了无期，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所有的财产都被拿去抵债。
当然，我已经和他离婚，这些事情全部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的前婆婆，顾景辉的妈，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场心肌梗死，根本没能活着到医院。
随着这一切风波慢慢平息，我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离婚之后，我给儿子改了个名，叫佟安。
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一辈子不要遇到像他爸一样的坏人。
10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我去探望了顾景辉。
他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眼底青黑，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完全没有了以往风度翩翩的样子。
而我则正好相反，整个人容光焕发，和当初那个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烂泥判若两人。
精致的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我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
顾景辉抬头看着我，满是恨意的眼睛里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怎么样，礼物喜欢吗？”
我笑着问他。
顾景辉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死死抓着栏杆，像是要从里面冲出来。
“佟佳，佳佳，你救救我，咱们夫妻一场，你不能这么狠心！”
我摇头，怜悯地看着他。
“事情全都是你亲手一件件做下的，人也是你害死的，我怎么救你？”
“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的下场是你应得的。”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我也贴近了他，低声说着：“听说立功可以减刑的哦。”
“你还知道点什么，说出来，也许这辈子还能出来呢。”
顾景辉若有所思。
11
仅仅过了一周，陈志就来联系我了。
在监狱里的顾景辉，主动供出了林家涉嫌人口买卖的犯罪事实。
在此之前，尽管顾景辉的事情也波及了林家，但到底没有彻底牵连进来。
但他这一开口，林家也被彻底清查。
我当初给陈志的那一点点线索，包括视频下方那两个姐妹后续给我的证据，以及我自己陆续查到的一点资料，为定案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尽管顾景辉出事之后，林家已经开始疯狂销毁证据。
但雁过留痕，做过，就一定能被查出来。
林家又上了热搜。
只不过这次是法制频道。
他们的产业分为两块，一块是违法提供胎儿性别检测业务，另一块就是出具虚假检验报告，让男婴“假死”，再通过不明渠道贩卖。
经调查，足有上千名女婴最终没有来到人世。
她们有的是流产，有的是住院保胎打了药之后莫名胎停。
而被贩卖的男婴流向全国各地，尤其是偏僻的山村。
这条以高端私立医院作为幌子，实质上的贩卖人口产业链被连根拔起。
林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据说林婉是在登上飞机的前一刻被抓到的。
陈志给我转述，说她被抓的时候一直在骂我，骂顾景辉。
她咒我不得好死，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她骂顾景辉是个渣男，忘恩负义。
我端起咖啡，静静听着。
如果真的有鬼，那几千名无辜丧命的孩子，早就把她给撕烂了。
但没关系，人间虽然没有鬼，可天理昭昭。
总有一天报应会来。
如果没来，我就来当这个天理。
12
林婉很脏。
她经手贩卖的男婴也不知道有多少。
很多时候，她和顾景辉一起出差，都会扮作夫妻，她抱着孩子，看起来就像恩恩爱爱的一家三口。
没有谁会想到，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会是个人贩子。
她被判了死刑。
行刑前一天，她要求见我。
铁栏杆里的林婉看起来更瘦了，还是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只不过她现在活像个厉鬼，满身的怨气几乎都要冲破房顶。
“佟佳，你现在满意了？”
我微笑听着，点了点头：“我很满意，看着你们狗咬狗，看着你们锒铛入狱，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怎么样，被心爱的男人背刺的滋味，好不好受？”
“你们那么恩爱，现在也算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哦对，顾景辉那个妈已经提前下去了，就是你还得等等顾景辉。”
“也不知道他在监狱里能挺多久。”
“祝贺你们啊，到地府就能当幸福的一家人了。”
林婉听着我一句一句的说着，眼睛似乎能喷火。
再也不见当初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样子。
“佟佳，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喊着，嗓音尖利，但马上变成了哭腔。
“但我有什么错？我还不记事，家里就在卖孩子。”
“我长大了想报警，舅舅打我，大伯也打我，爸妈也打我！”
“他们踹我的肚子，我再也生不了宝宝……”
“我只是想和他有个孩子，哪怕没有我的血，有他的也行，我也愿意……”
“景辉哥哥……顾景辉！你竟然敢背叛我！”
我看着她逐渐陷入癫狂，心里毫无波澜。
她再可怜，也不是害人的借口。
无辜丧命的女婴们不可怜吗？被偷了孩子的父母不可怜吗？流落到山区的孩子不可怜吗？
被莫名其妙选中的我，不可怜吗？
我挂断电话，不再听林婉那些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转身离开。
13
林家人执行死刑之后，电视台对我进行了一次专访。
从那条产房里的视频开始，慢慢揭开了整个故事。
节目播出之后，收视率很可观。
【看哭了，姐姐真不容易。】
【前半生皆是泥泞，祝姐姐和小朋友往后平安喜乐。】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奇葩的事情，那些孩子好可怜啊……】
【要是我，我可能被渣男坑死都发现不了，姐姐好聪明啊。】
儿子正趴在我身上睡觉，我举着手机翻看评论。
看到最后一条，我甚至有点恍惚。
我只能听见顾景辉的心声，到后面离婚之后，大多数沟通都是电话里进行的，就再也没有听见了。
有时我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但那都不重要了。
……
被卖掉的孩子陆陆续续被找回来，家长们痛哭流涕，给警察送了锦旗，还有的家长要送现金给我，被我拒绝了。
他们投资了我所在的公司，并且指名我来持股。
能在私立医院生孩子的，非富即贵，他们明说不差钱，就当是为了孩子祈福。
业务也源源不断涌来，公司的规模一扩再扩。
我盛情难却。
昔日的领导唉声叹气：“当初是看你可怜才招你进来，没想到你摇身一变成老板了。”
我哈哈大笑：“没有你的帮助，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啊。”
周围都是黑暗的时候，一点光明都弥足珍贵。
……
案子彻底结束之后，陈志来请我吃饭。
他是个老实木讷的人，话很少，但很靠谱。
我知道他的意思，婉言谢绝了。
我有更想做的事情，鸟窝里虽然温暖，但鸿鹄注定是要顶着寒风翱翔在天空的。
……
半年之后，我买了房，带着小佟安搬了进去。
这里永远给卢晓留着一个房间。
卢晓的律所开得也十分顺利，我们设立了一个专门帮助被拐儿童和山区女孩的项目。
希望以微薄的力量，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佟安长成了善良温柔的好孩子。
他写的第一篇作文，就是我的妈妈。
他说，我的妈妈是大英雄。
我为妈妈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