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敬从术后的麻醉中醒来，他睁眼看到的就是整洁的单人病房，窗户开着小缝，洁白的窗帘布在微风的作用下拂动。
天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被印在他盖着的蓝白条薄被上。苗苗呢？李敬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小敬，不要乱动！你的手术才刚结束。”拎着热水瓶进来的赵智英一看李敬已经醒了，小跑几步放下大红色的热水瓶，连忙拿了个枕头，塞进他的腰后头。让坐起来的他能靠的舒服点。
右脚被固定住，高高地挂起。李敬就算坐起来，也不能起身离开。“妈，你今天不用去上课吗？”现在还没到大学里放寒假的时候，她妈这时候应该在学校里给学生授课心理学的内容。
“你住院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情，我再忙也得请半天假吧。得亲眼看着你平安从手术室里出来，我才能放心。”赵智英拿起热水瓶，给儿子倒了杯热水，“你现在只管好好养伤。对了，儿子。”她看看门外，门外头没人，又转过头去问李敬，“你们去检查过肚子了吗？苗苗怀的是男孩儿女孩儿？”
“没孩子。我当初和您说的很清楚。”李敬显然不愿意提这件事，“我这个手术是小手术，您也没必要陪着。”
“怎么没必要，万一残疾了呢？”赵智英不赞同地说道，“幸好林海峰医生的医术高超，你这脚的手术很成功。”
在病房里看了一圈，没发现方苗苗的李敬问道，“妈，苗苗去哪儿了？”术后，醒来的第一时间没有见到方苗苗，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赵智英让李敬放心，方苗苗等会儿就回来。
而在赵智英口中等会儿就回来的方苗苗正站在走廊尽头的小窗户旁边，面前站着一脸严肃的李荣军。
虽然李荣军本身的气场很强大，但在见过大风大浪的方苗苗面前，半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出于尊敬，她还是站得笔直。
“我查过你。”李荣军开门见山，“你是个好逸恶劳，贪慕虚荣的乡下女人。而且一点儿都不喜欢李敬，因为他是个穷知青。”
方苗苗：对原身这么评价很贴切。
李荣军等了会儿，没有等到被评价的当事人本人的反驳。“你不想说点儿什么？”按照他查到的，方苗苗还有死不认账，强词夺理的坏性子。
如果一开始见面只是为了装作很关心李敬，来骗取他们的信任，那他现在已经揭露方苗苗的真面目，她应该进入撒泼打滚，发誓以后会好好对李敬的状态。
“您说得很对。”方苗苗对李荣军的评价表示肯定。
李荣军：……
及时发现城里公公的脸色越来越差，甚至有向铁青转变的趋势，方苗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可能回答错了。“当然，我知道以前的自己不是个人，坏习惯很多，但我已经改过自新，打算重新做人。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对李敬，有我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他一口。”
“李敬的手术已经做好，以林医生的医术，不会让他落下残疾。他自己也不是个废物，你们的日子，只要你不作，不会过得像你说的那么惨。”在李荣军的耳朵里，他听到的是方苗苗在卖惨家里穷。
“他当然不是个废物。”方苗苗想到自己曾看过的原身的记忆，“他之前在脚还没有受伤的时候，会在地里鼓捣庄稼和蔬菜，桌子上虽然每次都没有肉，但青菜绝对没有少过。村长还夸过李敬种的庄稼和蔬菜是全村里最好的。”
原身看到过李敬浇菜的样子，眼神专注而温柔。
方苗苗相信，一个对菜都这么富有耐心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而且，我们还要还你和婆婆的钱呐。在还清之前，我们会努力攒钱的。”
听到方苗苗信誓旦旦的还钱宣言，李荣军不仅不感动，甚至觉得她的脑袋坏掉了。这是他听说的那个方苗苗吗？一个月不打听，她就脱胎换骨了？
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还钱，李荣军只当方苗苗是在作秀。他一脸了然地看着她，“行啊，你们打算一个月还多少。既然是攒钱，每个月总能还点儿的吧。”想在他面前作秀，门都没有。
只是李荣军没有等到方苗苗因为被揭破场面话而羞愧或者恼羞成怒的模样，相反，她竟然认同地点点头。
“您放心，这钱已经准备好了。”方苗苗大大方方地从随身携带的步钱包里掏出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沓纸钞，双手递给李荣军。纸钞里的面值不一，有十元，五元，更多的是一分，五分钱。可以看出纸钞的主人攒这些钱的不易。
凭方苗苗这个败家娘们竟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李荣军狐疑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瞧，“这钱，你不会是跟别人借的吧？”借别人的钱来还给他们，为了所谓的尊严。
“不是。”方苗苗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自豪地扬起下巴，“这是我卖野猪肉卖来的钱。足足卖了一百一十三元。”
“野猪？”
方苗苗绘声绘色地把猎杀野猪的过程讲给了李荣军听。
李荣军：……
动作这么大，也不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往方苗苗的肚子那儿看了眼，李荣军没要她递过来的钱，“以后别去打野猪，一个女人家家的，安生待家里。危险的事，让你男人去干。”
他也不是一个冷血的人。逆子虽然惹他生气，但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李荣军顿了顿，“但也不准再跟我们借钱。”无辜归无辜，可也不能助长他们不劳而获的心。
说完后，他气势很足地转身下楼梯。
“谢谢爸爸关心！”方苗苗全当没有听见后半句话，完完全全地接收了李荣军的好意。真好，李敬的父亲相处起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这钱既然李敬他爸不收，那她就还给李敬他妈，一样的。“算算时间，敬哥该从麻醉的状态醒来了。我先去看他啦。”
楼梯上，李荣军听到方苗苗的称呼，脚步差点直接踩空，幸好抓住了楼梯的扶手。“不要这么叫我。”跟谁一家呐，他连逆子都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