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李荣军回头说话的时候，窗户旁边早就没了方苗苗的身影。
病房里，李敬正盯着窗外发呆。在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后，转头，见是媳妇，他的嘴角上扬。扬起右臂，朝她勾手，“快来吃苹果。”
赵智英不差钱，洋洋洒洒地在李敬躺着的病床旁，放了好多应季的水果。甚至在果篮旁边，还放了一瓶黄桃罐头。
怕食堂的菜不好吃，也怕李敬饿着，她现在又急急忙忙回家熬玉米排骨汤给儿子补身体去了。
苹果当前，方苗苗乖巧地搬了把椅子坐好，“敬哥，麻药的劲儿过去了吗？脚还疼不疼？你放心，是林海峰医生给你做的手术。手术也特别成功。”
“嗯，听我妈讲过。”拿起最红的一个苹果递给眉飞色舞的方苗苗，“为了我做手术的事，累坏了吧。”
“不累。”方苗苗咽口水，接过苹果，咬了一大口，苹果的甜香顿时充满她的整个味蕾。“好好吃！”换了个面，红彤彤的苹果靠近李敬的嘴前，“你也尝一口。”
张嘴咬下，李敬望着她的眼睛，“很甜。”
顺竿往上爬，方苗苗伸出食指，勾住他的下巴，“是苹果甜，还是我甜？”
“……”他媳妇是从哪儿学来这种乱七八糟的问法。
李敬的耳朵尖立刻被染红。他拿走方苗苗手中的苹果，塞进她的嘴巴，“吃苹果都堵不住你的嘴。”侧身去拿床头柜上的黄桃罐头，“你甜不甜我不知道，但是罐头肯定甜。”握住瓶盖，顺时针一旋。在媳妇期待的目光下，黄桃罐头纹丝不动。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我只是刚从手术后醒来，手上没有力气。”这罐头，他今天非开不可。憋红脸，李敬使劲顺时针方向一旋。
盖子纹丝不动。
“手滑了，手滑。”李敬在方苗苗开口前，第三次用上全身的力气开罐头。不应该啊，以前开罐头跟拧玉米似的，一手一个。他，能，行！堵上男人尊严的李敬最终没能在第三次打开这瓶倔强的黄桃罐头。
伸手覆上已经很努力的李敬手背，方苗苗莫名有点担心他的伤口会因为他全身都在用力而血崩。虽然林海峰的医术肯定值得信任，“敬哥，我不渴，等我回来，你再给我喝黄桃罐头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打开它。”
“刚才的不算，我是手术后还没缓过劲儿。”李敬送来纹丝不动的瓶盖，手心因为使力过度而发红发烫。
“你要去哪儿？会很快回来吗？”
“姚云帆那里。他上回给钱给的很爽快，是个合格的合作对象。他家开的是连锁餐饮店，纯真野鸟肉什么的，肯定很需要。我可以提供他一个保真的供货渠道。”
野猪肉已经卖出，卖的钱还债后有盈余。可卫生所里头还有十几只野鸟没卖，她得找个好卖家。野猪难打，可遇不可求。野鸟在山上一抓一大把，要是能稳定供应，她家别说隔好几个月才能吃上猪肉，每个礼拜吃都不成问题！
吃掉苹果最后的果核，方苗苗的手里最后只剩下三颗小小的苹果籽。看着三颗黑色的籽，没舍得扔的她把苹果籽放进了口袋里。回去种种，没准能长出来。
把方苗苗的动作收入眼下，李敬不知道为什么心领神会他傻媳妇的想法，“从科学的角度来讲，苹果栽培到你吃的品种，是杂交和基因进化的手段，你种不出的。”
“那也得试试。”方苗苗拍拍口袋，“我走了哈，不要太想我。”转身走了两三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飞快地转过身，在李敬的侧脸亲了一口。“以后，记得说我比较甜。”
赵智英从家里熬好玉米排骨汤，带着饭盒回到病房时，李敬正看着床头柜上的黄桃罐头发呆。仔细看去，他的耳朵尖还有点儿发红。不会是术后发烧了吧？
赶忙跑到李敬身前，伸出手掌心盖在他的额头。额温正常，赵智英长松一口气。“想吃罐头就开，不用舍不得。是不是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妈来给你开。”
她的手没碰到玻璃罐子，黄桃罐头就被李敬放到床头柜上。“不用，这个罐头我自己开。”
“成。”赵智英也不坚持。下午，课表上还有两节大课。给李敬留下从家里带来的饭盒后，她就匆匆忙忙地赶去学校上课。为人师表，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
打开还热乎的饭盒，里头是香喷喷的玉米炖排骨配上大米饭。生活水准从村里的玉米糊糊配窝窝头直线上升。
玉米，排骨，大米饭，苗苗肯定都爱吃。
看着饭盒里的午饭，李敬认真思考要不要给他媳妇留一点儿。
关闭的房门在此刻传来敲门的声音，从门上的留下的一小个玻璃窗往外望，可以看出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
难道是苗苗知道午饭会很丰盛，所以去而复返？毕竟知道他在医院，并且是黑色长发的女人只有他媳妇一个人。
不过，苗苗直接推门进来就好，为什么要敲门？
狐疑地透过玻璃窗，看着站在门外的人。而门外的女人没听见里面有人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留了一条缝，往病房里头张望。
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撞上李敬的视线。女人环顾病房一圈，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刚做过手术的病人后，松了一口气。
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踏着高跟鞋走进病房。“李敬，我来投奔你了。你绝对猜不到这些天我过得有多难。”背着与碎花连衣裙毫不相称的黑色双肩包，门口的女人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随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水。
一口喝尽。路上东躲西藏的，真累！
“你……”李敬试图从那头遮了大半张脸的黑发下，看清这个有着男人般粗犷嗓音的不速之客。“杜明辉？”
“哈哈哈。”看到李敬想认又不敢认的模样，黑发女人一下子扯下头上的假发，杜明辉硬朗的脸露了出来。“我的伪装术，是不是特别厉害？跟你说，做记者没两把刷子不行。”
“我去报社找过你。”李敬没了吃午饭的心思，他一下子把饭盒盖上，放到一边。后背挺直，凑近杜明辉，“你为什么从报社辞职？为什么不来联系我？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