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汪小心地看了眼脸上满是嘲讽的朱田辉，心里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队长，新队员其实不仅用了木头架子，还用了狍子皮。
不过也不需要小汪告诉，在说话的功夫，脚程快的朱田辉已经走到了他们拖拉机队的草房子。只需要稍微望远一点，就能看见那个无比奢侈的木头架子。
是的，连朱田辉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用奢侈来形容一个木头架子。
“你们在干什么！狍子皮是让你们盖木头上的吗？”朱田辉大踏步向空地走去。情绪激动，脸色被气的涨红。
见队长已经发现狍子皮的事，小汪明智的闭嘴。
“用狍子皮暖和。朱队长，你不会想让我们光凭几根木头就度过北大荒的晚上吧？”方苗苗说的很理所应当。
她示意李敬往搭在木头架子，靠近地面的狍子皮上铲雪。因为要是不堵严实，晚上会漏风。
虽然御寒的问题，朱田辉也想到了。可这是狍子皮哎！看着李敬一铲子一铲子地往晒干铺平的狍子皮上铲雪，他的脑海里只有‘暴殄天物’四个字。
“你们，你们这个狍子皮是哪儿来的？”从心疼的情绪中缓过来，朱田辉开始给方苗苗他们找茬。毕竟，狍子皮可不是跟木头一样，在外面捡捡就有。他们全农场，也就只有勤杂队的林连英那儿有。
她打算来年开春卖了，给农场的队员多买几顿肉吃。
所以，林连英相当看中她手里头藏着的几块狍子皮。
“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偷林队长的狍子皮。她一定拿着大铁勺追杀你们！到时候，可别说你们是拖拉机队的人。我嫌丢人。”
方苗苗纠正朱田辉的说法。“是借不是偷。”
“你们果然用了林队长的狍子皮！”朱田辉打断方苗苗的话。“你给我立马还回去。狍子皮是用来给你们搭木头架子的吗？荒唐！”他们全农场，不，全北大荒，也没人奢侈到用狍子皮盖房子。
方苗苗奇怪地看着朱队长，他们借他们的，干他什么事？
“你们要是把狍子皮给弄皱了，弄脏了，明年开春还怎么卖？”朱田辉盯着搭在地上的兽皮。
原来是因为卖不出好价钱。方苗苗恍然大悟。这个简单。她本来还以为林队长收着狍子皮是有什么别的用处。“多少钱？我买了。”
本来还想继续谴责方苗苗和李敬的朱田辉一下子哑口无言。他看看方苗苗从头到脚的打扮，看上去也不像个有钱人啊。再说，木头架子上的狍子皮可不止一张两张。
黄强生在他们这儿的时候，不是说方苗苗他们家因为给李敬治脚，不仅没了存款，还背上了外债。可以说是要有多惨就有多惨。
怎么，来趟北大荒，方苗苗他们家就有钱了？
认定方苗苗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朱田辉斜眼看这个说大话的女人，“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小汪，帮忙把林队长给我请过来。让她出个价。”
小汪以朱田辉的话马首是瞻。他一听到朱田辉的吩咐，就扭头去了勤杂班。这个时候，林队长应该在煮土豆。
因为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而新来的新人竟然放话要买下狍子皮，而且狍子皮既不做帽子，也不做衣服，只是用来铺木头架子。
这个热闹，让农场里的人纷纷驻足。他们一边啃土豆，一边观望事情的最新发展。
比林连英最先来的人是薛恒源。
他有些头痛地看着一左一右，各自站着的方苗苗和朱田辉。
一个是少年气盛，不想拂了面子，所以说她能买下狍子皮，他理解。可朱田辉做了这么多年队长，怎么还是这么斤斤计较，非得当众让他的新队员难堪？
“好了，你们各让一步。”薛恒源站出来做和事佬。“狍子皮，苗苗你们先用着。也不用你们再半天时间搭房子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盖好房子，你们还狍子皮。”他又看向朱田辉，“林队长又没说一定要卖狍子皮，用得着你给她操心？晚饭没吃吧，跟我去拿土豆。”
两边各自调解后，薛恒源看向周围站着的人，“没事干是不是？铲雪去！”
在人群即将一哄而散的时候，啥都不知道就被小汪拉过来的林连英到了。
“小朱，你找我有事儿？”
朱田辉打从今天方苗苗来了后，就看她不顺眼。顶着薛恒源生气的风险，他还就偏让方苗苗在大家伙儿面前下不了台。
“是啊，林婶子。上回你说你打算来年开春，卖这些狍子皮，多少钱一张来着？我认识个人。想买。”
听到有人想买狍子皮，林连英脸上止不住地露出笑。冬天，北大荒没啥好吃的。每天干的又都是体力活。一日三餐却都吃土豆，一点儿荤腥都没有。这样干活怎么有力气？
卖了狍子皮，就可以给大家买肉吃了！
“俺要的也不贵，皮相成色好的，三块钱一张，有破的皮，就两块五一张。”想卖狍子皮的林连英老早就打听好了市场价。
“但是这些狍子皮现在借给了李敬他们。小朱你认识的那个朋友，能不能再稍微等段时间？”林连英还记得她刚才答应李敬的事。
朱田辉面对林连英的询问，眼神飘向在他对面的方苗苗。刚才让你逞威风，现在听到价钱，都不敢说话了吧。“婶子，这件事好说，你这儿一共有多少狍子皮来着？”
“十五张。九张好的，六张有点破。”
“那就是……”朱田辉在心里飞快地计算，提高音调道，“足足四十二块钱！”
四十二这个数字一出来，让周围还在偷听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知道狍子皮贵，可不知道狍子皮竟然这么贵。
那可是四十二块钱，方苗苗他们肯定拿不出来吧。
只觉得朱田辉的声音无比聒噪，作为当事人，方苗苗用左手掏了掏耳朵。掏完耳朵后，她朝在身旁的李敬伸出右手，“敬哥，我的钱包呢？”
既然是心意相通的爱人，李敬当然明白方苗苗的打算。他宠溺而包容地看着自己媳妇，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花布缝的小钱包。
虽然是手工做的小小一个，但是看上去鼓鼓囊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