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辉是个急性子，说完后就抬脚往门外头跑。“对了，为庆祝哥你今天出院，我还买了一只烤鸡放在屋里头。嫂子你们吃的时候热一热，现在已经凉了。”
竟然还买了烤鸡。方苗苗点点头，冲坐在轮椅上的李敬说道，“你这兄弟能处。”
李敬：……
第二天一早，李敬醒来的时候，难得没有看见身侧躺着熟睡的方苗苗。顺着清晨照进屋里头的晨曦，他看向坐在桌子前，低头写字的媳妇。“这么早起来背小册子？”
陪他去了医院这么久，小册子的进度的确落下了。
“不。”方苗苗神秘兮兮地抬头，“凭借我的冰雪聪明，小册子里头的内容，我已经全部背出啦。就算是黄导员立刻来抽查，我都能倒背如流。”请不要怀疑一个经过高考千军万马厮杀出来的文科生，她的背书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优秀。
“那你在那儿写什么？”李敬好奇地起身，披上外套，双手扶住床边的轮椅，挪动包纱布的右脚，坐了上去。他推动轮椅，来到方苗苗身旁。
笔记本平放在桌面，第一页上，娟秀的字迹充斥着满满的力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冲破纸张。
“冬天来了，我却无法站立？”读出笔记本上的字，李敬歪了歪脑袋，看向方苗苗，希望她解释下。不能站立的人很明显是他，可前面的冬天来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这是一种策略。”方苗苗默默合上笔记本，“人和人之间可以共鸣。要是在明天的罢免大会上，我们能把感情牌打好，那孙天祥撤职的事，不得事半功倍？”
虽然听上去没有错，可——他媳妇写的那句话，完全不像能感动其他人的样子。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方苗苗向李敬科普感情牌的重要性，“以前有个盲人乞讨，但一天收不到多少钱。后来有一天他碰上一个没钱的诗人。诗人没钱，但给他在纸板上写了一句话：春天到了，但我却看不见。结果你猜怎么样？盲人收到了比平时乞讨多两倍的钱！”
尾音微微上扬，方苗苗激动地拍桌子，“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被修补后的桌子在方苗苗的重击下左摇右晃，坚强地撑住了没有倒。
收回对于桌子的关注，李敬点头，“你举的这个例子，是很能说明打感情牌有作用。不过，媳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盲人看不见春天是打感情牌，我在冬天站不起来是卖惨？”
屋内，陷入沉默。
“我知道我没故事里的诗人那么有才华。但只要给我一点时间，肯定能写出让人动容的话。”方苗苗没有放弃，在短暂地经过思考后，她又信心满满地翻开笔记本，“失败是成功之母。”钢笔划去纸面上的第一行字。
看着在苦苦思索的傻媳妇，李敬能感受到她想在明天帮他的心。抬起手，摸摸傻媳妇毛茸茸的脑袋，“关于我脚受伤的事，村长已经能够为我作证。孙天祥已经无法说谎说他没有做过。苗苗，你有这份帮我的心，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要太为难自己。”
看着眼神温柔，耐心开导自己的李敬，方苗苗忽的扬手拍在桌面，“可我就是不甘心！哪怕孙天祥撤一百次的职，都比不上你受一次伤来的痛。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孙天祥这个人渣对你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让大家都唾弃他！”
如果只是干巴巴地说孙天祥把李敬推下梯子，村民只会知道并接受栗子园老板有做这么一件坏事。却远远不能知道李敬因为孙天祥做的这件坏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想到这里，方苗苗再次扬手拍桌子。修补后的桌子左摇右晃，簌簌地往地上落木屑。
微微前倾，李敬伸手把傻媳妇抱进怀里，他伸出右手，覆在方苗苗拍桌子的手上，十指交叠。“不要生气。世上本来就不会有感同身受的事情。别人什么想法，我不在乎。苗苗，我只在乎你。”
方苗苗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往李敬的怀里蹭了蹭。“那你聪明，你帮我想，好不好？”
没想到媳妇对于打感情牌这点倒是异常的执着。如果这是媳妇要的话，李敬把下巴搁在方苗苗的脑袋上，说了句，“好。”
话音刚落，一旁的桌子仿佛是为了给这温馨的场景添个响儿。‘砰’地一声，再次塌了。
杜明辉大呼小叫地从外头跑进来时，夫妻俩正蹲在地上修补桌子。确切地说，是方苗苗负责用榔头钉桌腿，坐在轮椅上的李敬负责指挥。
“你们这是做啥啦？连桌子都塌了。”杜明辉叹为观止地看着碎成三段的桌腿。一拍脑袋，他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他俩修桌子。他蹲在李敬的轮椅旁，跟他汇报最新从镇上得来的消息。
“工商局的调查结果出了。说是孙家板栗违规使用黑心板栗，造成的影响恶劣，被判罚一千元。但没有吊销营业执照。因为医院里的那些人没有跟孙天祥签订劳动合同，无法证明他们间存在雇佣关系。而且我们拍的照片也是最近的，不能证明他已经连续几年使用工业蜡。”
判罚不偏不倚，杜明辉在知道结果的时候，也没办法找错。蹲在地上的他挥拳砸地面，“孙天祥太狡猾了，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说他就用了一次，还被我们拍了照片。”
沉默地听完杜明辉讲的调查结果，李敬垂眼看自己的脚，没有讲话。
“但工商局那边的人说了，欢迎我们随时举证。他们也会在近期多关注孙家板栗的食品卫生，进行多次抽查。”
“现在风头正紧，孙天祥才不会那么傻用工业蜡。”方苗苗恨恨地用榔头砸钉子，砸的咣咣作响。
“去查。”李敬没有因为这个判罚结果气馁，“证据不足，那就再补充证据。孙家板栗的营业执照，我们一定要吊销！”害群之马不配继续销售栗子给消费者。如果继续存在，也会有别的人因为工业蜡而受害。
“哥，咱俩想一块儿去了！”杜明辉兴奋地拍大腿，“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