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她们在聊第一步的时候，就遇到了困难。
方苗苗看向新加入的五个女娃。“你们也想学拖拉机？”
女娃：点头。
“你们谁能认字？”
女娃：摇头。
“一个字都不认得？”方苗苗觉得这是个困境。她是来北大荒帮忙的，没有可能一直待在勤杂班，帮助她们一字一句地背诵。
哪怕有敬哥的顺口溜，但那也只是帮助记忆。该有很多字，还是有很多字。
正巧林连英从厨房回来，抱了一小盆的红糖水。今晚，苗苗和李敬过来，她多少也得招待碗甜水。
见者有份，她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小碗。
热乎乎的红糖水下肚，王静儿也看开了，虽然心里还是有遗憾，“其实我干平常那些活儿都干得熟悉了。要是会开拖拉机，没准还不习惯。算了，不学了。”
其她不认字的女娃跟着应和。
是她们没有福分。
“是因为不认字吗？”戴春琴后知后觉，她指指自己，“我认字吖。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是初中毕业。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认字的地方，尽管说。”
当初为了能和天鹏哥多待几年，她可是拼了命地考初中。
因为识字这一点，戴春琴一下子成了勤杂班全体的大恩人。
而戴春琴也帮方苗苗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在留下李敬编的拖拉机小册子顺口溜后，夫妻俩告辞。接下来，就是戴春琴的教授任务了。
回去的路上，方苗苗挽住李敬的胳膊，一步步地朝他们的小窝走去。天下，又慢悠悠地飘下一片片鹅毛大雪。
方苗苗伸出插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雪花在手掌心里头快速融化。
看着迅速融化的雪花，她突然开口，“敬哥，你说我们要是一直站在雪地里，算不算共了白头？”
身为理科生的李敬听到自家媳妇幼稚的话语，回答的一本正经，“算。”他把挽住自己胳膊的手抓在手心，面对面同媳妇站着。
看着自家媳妇，情不自禁的李敬低头俯身……方苗苗也下意识闭上眼睛……
突然，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径直砸向李敬的侧脸，绷了俩人一脸碎雪块。
道路尽头，气愤的张天鹏站在那儿。左手是空的，右手还有一个同样拳头大的雪球。
很明显，刚才煞风景的雪球是出自他的手笔。
旖旎氛围是没了，没的很彻底。一同没的，还有李敬对于张天鹏撬墙角的忍耐。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
李敬松开方苗苗的手，转身往墙边走去，蹲下。
方苗苗好奇地凑近看了眼，发现他在——捏雪球。
比拳头还大两倍的雪团新鲜出炉，在成型的下一秒，就被扔了出去。用十成十的力量，砸向张天鹏。
本来就有所准备的张天鹏当然不会任由被砸到，他轻巧地往旁边一躲。在刚站定的时候，随之而来的雪团砸中他的正脸。
李敬，从来都是有两手准备。
因着这个反击的雪团，两个大男人的雪球战正式开始！
看着来来往往，飞来飞去的雪球，方苗苗是觉得她劝不动了。明智的她蹲在地上，堆雪娃娃。在即将堆好雪娃娃被从天而降的雪球砸回半个脑袋后，唯一一个旁观者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第二天早上起来，方苗苗的脑袋还有点蒙。都是成年人了。怎么玩雪仗还会玩的这么高兴？
不过，玩雪仗也是有点儿收获的。在他们二比一的攻势下，张天鹏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战败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总觉得打雪仗的时候，张天鹏压根就不敢打她。
当然，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成为战败方的张天鹏答应了作为胜方，也就是她的一个要求：打听清楚让张井灰心丧气到这种地步的原因。
好歹她也是拖拉机班的副班长，班长成这样了，她怎么也得努力把原来的他找回来。
黄导员说的团结，她可没有忘。
张井本来就是他的表弟，张天鹏也想知道是什么让他热情开朗的表弟成了如今的模样。他欣然答应方苗苗的要求。
“快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集合！”圆锥包外，朱田辉令人讨厌的声音传进温暖的室内。
果然，新的一天，新的挑战。
在方苗苗起身穿衣完毕的时候，李敬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不用着急，农场早上开始上工的时间还没有到。是朱田辉起得太早。”
“哼，我就知道，小人行径！”方苗苗动作利索地拿了毛巾，准备出门洗脸刷牙。“就是这种小人，我们才应该正面刚过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光明的力量！”
方苗苗把手中的毛巾当做是讨人厌的朱田辉，重重地捏圆搓扁。
看着媳妇的行为，李敬摇摇头，伸手拿过她手里可怜的毛巾。“苗苗，你才来六号农场第二天，就对朱田辉的意见这么大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待啊。北大荒不仅仅只有一个六号农场，要么，我们申请去其它拖拉机手紧缺的农场？”
方苗苗仰起头，安心地接受李敬的擦脸服务。她感受着脸上轻柔的动作，边闭眼，边说，“不行，逃避是懦夫的行径。我才不会做懦夫。”
如果是懦夫，她早就在末世一命呜呼了。虽然，最后的结果，她也不好。可至少，她还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听到‘懦夫’两个字从方苗苗的嘴巴里说出来时，李敬给她擦脸的动作一顿。
懦夫吗？
李敬不由将他五年前的行为和懦夫的行径做对比。
尽管那时候可以说的好听点，叫战略性撤退。等导师的笔记内容取得成功后，为导师一举清洗污名。
可是，说到底，他还是选择了逃避。
一逃就是五年。
想到这里，李敬匆匆地收回毛巾，“苗苗，你不会喜欢懦夫的吧？”
“当然。”方苗苗随意给自己的头发扎了个马尾辫。“外面那一只‘朱’叫的太让人烦了，我先出去应付他。敬哥你收拾好了再出来吧。”
看着方苗苗出去的背影，李敬自嘲地笑了下，是啊，没人会喜欢懦夫。
如果再来一次，或者说，如果再次被董浩庆发现他的所在，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逃避？还是直面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