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熏天，令人作呕。
刚跨进一步的张井下意识后退三步，在门外吸了一大口的新鲜空气后，才一鼓作气地冲进屋里，开窗掀被子，一起呵成。
在走近土炕的时候，他的脚下还踩了好几张扑克牌。
听着在睡梦中都叫牌的张天鹏，张井忍不住怒从心起。春琴的担心完全多余。这家伙一副昨天玩牌玩到半夜的架势。
确认表哥并没有因为分手伤心欲绝，以泪洗面后，张井把手里抽出的被子扔到床尾。他就要去北大荒了，看在表兄弟的情谊上，他再最后告诫一次表哥。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被人扰了胡牌的美梦，张天鹏踹了脚张井，“你大清早来我家发什么疯。”睡眼惺忪的他打了个哈欠，捞起床尾的被子，打算睡回笼觉。
“表哥，你不能再这么过日子。婶婶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每天为你担心。镇里那个丁丽娟，我就说你们早晚得分手。你压根配不上人家。你就好好收心，踏踏实实地找个女人，过日子。”
“啥叫我配不上她？一大早净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提到丁丽娟，张天鹏一下子不困了。“谁告诉你我分手的事，是不是那头猪？昨天在影院里碰见她，我就知道没好事。”
“你别这么说她。虽然春琴胖了点，但她人好又贤惠，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吧。我可不要。”张天鹏耸肩，在他看来被戴春琴喜欢上，可不是福气。
“表哥！”张井扯不过他厚脸皮的表哥，索性换话题，“我过几天就要去北大荒开拖拉机了。这是个磨练自己的好机会，工分也高。表哥，你和我一起去吧。虽然你不会开拖拉机，但是那边的垦荒队需要人。你都这么大了，得学会自己赚钱。”
张天鹏对于张井的提议不屑一顾。这哪是赚钱，明明是做苦力。天底下，只有牌桌上的钱是最好挣的。
傻子才放着好挣的钱不挣，去做苦力。
从张天鹏不屑一顾的表情中，张井也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他从床沿起身，“哪天你要是想通了，就去北大荒找我。”
看着张井离开的背影，张天鹏起身关窗户，拉被子盖过头顶。入睡前想着，这辈子都不会想通去做苦力。
可有些人一旦被吵醒，再想睡着就很困难了。张天鹏就是其中一个。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愣是没睡着。
他骂骂咧咧地起身穿衣服，发誓下回见到张井先打一顿再说。拖拉着棉鞋，顶着黑眼圈的张天鹏出门去小卖部买酒。
俗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还助眠。
只是，在村头和三婶鬼鬼祟祟的那个人，是方苗苗吧？
眯起眼睛，确认那个人是方苗苗后，张天鹏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赶忙躲在拐角，眼神仇恨地盯着害他叔倒台的帮凶。
要不是他叔倒台，他就不会没钱。要不是他没钱，丁丽娟就不会和他分手。要不是分手，他就不会失去倒插门吃软饭的机会。
方苗苗！今天可算被我逮着你了。
在角落的张天鹏把手里头拎的半瓶就仰头喝掉，也不去小卖店继续买酒了，摇摇晃晃地跟在方苗苗和三婶身后，准备趁方苗苗落单，打一顿再说。
酒壮怂人胆的张天鹏完全没有想起他打不过方苗苗的这茬。
而在前头，方苗苗正在安慰忐忑不安的三婶。“不会这么巧的，可能只是经期不调。”
“真是丢死人了。年纪一大把，竟然又闹出了孩子。”三婶的老脸一红，“苗苗，真是对不住你，还要麻烦你陪我去看邻村的老中医。”
“没事，正好我也一起去看看。”本来早上吃好早饭，李敬去秘密基地做实验，她正在收拾碗筷，三婶突然就来了。
来就来了，还支支吾吾。她一问，原来是三婶怀疑自己有娃儿了。想去邻村的老中医那儿看看，但不好意思让三叔陪着一起去。都这么大年纪了，竟然有孩子，多不像话。
正好昨晚李敬说的害喜让方苗苗比较在意，她欣然同意陪三婶一块儿去。
这才有了张天鹏在村口望见她俩去邻村的事儿。
循着记忆里曾来过的印象，三婶带着方苗苗来到南溪村村尾第三家的房子。砖房土墙，看上去条件很不错。
羡慕了摸了摸砌在外墙的转头，方苗苗发誓以后也要这么盖一小间房子。
院子里，放着一个看上去就很舒服的藤椅。椅子上半躺着一个白发老头儿。眼睛半闭，在晒太阳，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在他手旁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药箱。
方苗苗指指像是睡着了的老头，“三婶，那个就是你说的很厉害的老中医吗？”看上去，的确很老了。
三婶盯着老爷子看了一会儿。“旁边有药箱，应该是他。”上一次来，还是怀着小宝的时候。现在小宝都七岁了。她哪还记得。
“刘大夫？”三婶拉着方苗苗上前，轻声叫刘老中医。
从打瞌睡的状态中醒来，白发的老爷子看看方苗苗，又看看三婶，“是你啊。都好多年了吧？”
“哎！是我。”三婶没想到刘老中医还记得自己，显得特别高兴。
“你们今天，是谁要看病啊？”刘老中医从躺椅上坐起来，看看三婶，又看看方苗苗。
“她。”三婶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一把年纪可能有娃儿的事，撺掇方苗苗先搭脉。自己先做一下心理建设。
看了眼耳朵根都红了的三婶，方苗苗很有义气地撸起袖子，“对，是我。”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伸出去手腕。
既然病患都已经伸出手了，刘老中医也很干脆地把手搭在方苗苗的手腕上，边搭边闭上眼睛。
大门外，张天鹏正趴在门板后头偷听。
方苗苗得啥病了？
“如盘走珠，脉象流利。”搭了半天脉，刘老中医收回手，睁开眼睛，里头精光闪现，他缓缓地说出方苗苗的脉象。
方苗苗愣住。这几句话为什么会听着这么熟悉？她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小丫头，恭喜，你这是喜脉。”
“啊？”仿佛如遭雷劈般，方苗苗想起来这几句话在哪儿听过了。后宫剧，娘娘有喜了的时候，太医说的话。
而此时比方苗苗还要震惊的是门外的张天鹏。他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