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苗苗正躲在门后，脑袋瓜子里疯狂地想办法。该怎么解释才能够委婉一点呢？
在她头脑风暴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前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去看着点儿灶里的火，不要让粥烧干了。等我回来，再一起吃早饭。”
如果苗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黄导员他们，就让他去。
在方苗苗的目送下，李敬扶住门框，走进院子。
“李敬，苗苗也在厨房吗？”黄强生还以为这俩夫妻一大早的不在家。看见李敬后，他的眼光挪到他的脚上。“原来你的脚能走了啊。大城市里头的手术就是成功，医术就是好。”
“黄导员，我跟苗苗向你说声对不起。”李敬单刀直入，“她不能答应你去北大荒了。”
本来还想继续客套几声的黄强生一下子没了话。昨天，对去北大荒的事，他看方苗苗的意愿很强烈。他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可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她就不愿意去了？
“李敬，她不答应的原因是什么？我昨天就说了。北大荒可以带家属，何况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到了那里，做个技术员，绰绰有余。或者你不是想学拖拉机吗？你脑子机灵，肯定能够很快学会。”
“黄导员。”李敬出言制止黄强生的劝说，“跟能不能带家属没关系。苗苗不想去的原因是因为我……。”
“是我想待在村里头。”方苗苗在此时从厨房里头走出来。“对不起，黄导员。我在村里那么多年，不想折腾去北大荒重新开始。”
黄导员是来找她的，方苗苗不想让李敬一个人出来扛一切。留下来这个决定，也是她做出的。她做的决定，她自己扛。
站在黄强生面前，方苗苗站的笔直，恭恭敬敬地朝他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方苗苗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无论再说什么也估计无法动摇她的决心。黄强生受了这个鞠躬。“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不想去，那就算了。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我会再安排时间和场地。你等我消息吧。”
带着满满的失望，黄强生看了眼方苗苗。这个学员，是镇里头的第一个女拖拉机手，更是用神速学会了怎么开拖拉机，脑子也好事，背小册子背的一个字都没错。
这样的学员，哪怕一开始有点偏见，可到刚才为止，他都是寄予厚望的。
如果她能去北大荒，一定大有所为！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失望至极的黄强生不愿再去看只愿居于一隅的方苗苗，转身离开。
来的时候有多高兴，走的时候就有多消沉。
黄强生放弃了，张井可没有。他在导员往门外走的时候，一下子跳到方苗苗面前，“副班长，你这个决定是错误的，非常错误！
你知道吗？要是北大荒能够开垦成功，你，我，大家，许许多多的人都不用再饿肚子。我们每一顿都能吃上大米饭和馒头！
这是多么好的事，你明明有机会做，为什么不愿意做？
我用班长的身份，命令你，给我去北大荒！”
“张井，你给我闭嘴！”黄强生在方苗苗说话前赶忙把这个丢脸的家伙拽着手臂拖走，“不要强人所难。”
在被拽走前，气愤的张井还在大喊大叫，“方苗苗，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快答应去啊，快答应！”
直到张井吵闹的声音消失在栅栏后头，方苗苗也没有给出他满意的回答。
李敬伸手牵起身旁人紧握的手，欲言又止。他不想方苗苗被人误会，可化肥的事，又的确不能暴露。“苗苗，我追上去跟黄导员他们讲，是我胆小，是我怕苦，不愿意去北大荒，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伸出双手抱住要跑出去的李敬，方苗苗把头靠在他的背后。
“苗苗，你松手，再晚就追不上他们了。”李敬尝试掰开媳妇箍住他腰部的手，但——没成功。媳妇的力气，是不是又大了？
“不用。你只要好好研究化肥就好啦。北大荒有那么多的人才，不缺我这一个。可你身边，只有我啊。”方苗苗踮起脚尖，亲了口李敬，“咱们去吃早饭。”
扭头迎上媳妇灿烂的笑颜，李敬的心里柔和一片，“嗯，去吃早饭。”
路上，张井仍旧气愤不平，“导员，方苗苗不愿意去北大荒。我愿意去。我不怕吃苦，不怕累。昨天下午，我苦练技术，已经能开着拖拉机走直线了。肯定能够很快过弯道和入库。”
因为张井振振有词的毛遂自荐，黄强生乌云密布般的心情稍许好转。他一直都知道，张井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
“你们这届孩子，讲实话，去北大荒开拖拉机，还远远不够格。可是现在那边在下暴雪，大雪封路，我们的粮食和来年播种的种子完全进不去。非常非常缺人。”
昨晚，黄强生又接到了要求加派拖拉机手的电话。
形势非常严峻。
“导员，我去！”最近天气是特别冷，可是没想到北大荒已经是到了冰天雪地的地步。张井听到北大荒现在的情况，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而踊跃报名。
“去那里会很危险。但不用怕，那边现在需要的是拖拉机开路，你们能开直路就行。我也会陪你们一起去。别的学员训练的事，我拜托别人。”毕竟是自己的学员，黄强生不放心学艺不精的他们。
“你们？除了我，还有谁也要去吗？”
“宋立波。昨天下午，我看他练得也不错。他找到过我，说听到我和你讲北大荒的事，要是还有名额的话，他愿意报名去北大荒。”
方苗苗不去了，名额就空出一个。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张井决定不再去想方苗苗那个胆小鬼。他可是要去征服北大荒的男人。
在即将和黄强生走出村子时，他突然想到昨天戴春琴的请求。“导员，你先回去训练场，我去找下我表哥。”
“去吧。”
得到导员的同意，张井扭转脚步，往张家跑。边跑边猜张天鹏肯定没心没肺地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会像春琴担心的那样，因为分手伤心欲绝。
跟婶婶简单打了个招呼，张井一把推开表哥睡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