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别挡路！”朱田辉一把推开明明没有站在路中央的张井，直奔停在门口的拖拉机而去。身后的两个男人也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这个窝囊废。
一开始还能逞强，结果就出了宋立波那件事。想威风也威风不起来了。
方苗苗垂在腿侧的手紧握，她在等，等张井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神气活现地出声制止她爬上拖拉机的行为。那时候，他的眼角眉梢全是少年的傲气。
可张井没有，直到朱田辉趾高气扬地走过方苗苗身边，直到他扯高嗓音，像个被提着脖子的鸭子在嘎嘎叫。
“这车子是怎么回事？这么长的划痕，连铁皮都破了，你们一路到底是怎么开过来的？不会开拖拉机就不要开。我开了足足十几年，就没有过一次让车身有这么多的划痕！”
身后是朱田辉聒噪的声音，方苗苗最后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张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转过身去，扬起手就拍了下朱田辉的脑袋。
张井不出声，她出。
“你给我闭嘴。看见个划痕就咋哇乱叫的。这么没见过世面？”方苗苗扭扭脖子，不耐烦地看这个所谓的拖拉机队队长。她有预感，在未来的日子，她会和他很不对付。
“你你你！”朱田辉被拍了下脑袋，脑袋里头嗡嗡的。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手劲这么大。不，现在不是在乎手劲的时候。“你竟然敢打我！”
眼角上挑，方苗苗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怎么能是打呢。我这是在友善提醒队长你，车身上虽然有划痕，但是不影响使用。无论用这拖拉机下地还是运粮食，都好使的很。”
如果昨晚稍微有点差池，别说车子有划痕，就是车子都得给扔在野外被雪给埋喽。
这么点小划痕，还在这儿瞎咧咧。
“强词夺理！”朱田辉万万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个女人，竟然比张井还刺儿头。原本以为张井已经够不服管教的了，可这个女人，不仅不服管教，还巧舌如簧。
说不过方苗苗的朱田辉气急败坏。他看着现在神气的女人，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这个女人和张井一样，在他面前再也笑不出来，跟只鹌鹑一样。
“你，就是你。”朱田辉看向从始至终坐在拖拉机上的李敬，“来北大荒是让你享福来的吗？还带个媳妇来。我们拖拉机队，没多余的口粮给吃白饭的人。”
哪有女人会开拖拉机的。朱田辉下意识认为方苗苗是跟着会开拖拉机的李敬来的。
对于朱田辉的指桑骂槐，方苗苗抬起手，再次拍了下他脑袋。“首先，我男人是我带来的。其次，我不吃白饭，因为我的拖拉机开的很好。”她上下扫了扫六号农场的拖拉机队长，“没准，你开拖拉机都不一定能开的比我稳。”
挑衅，这绝对妥妥的是挑衅！
朱田辉气得翻起眼白，没等他吼出嘴里的脏话，大门口处又来了几个中年男人。
“田辉，你们今天保养维修农具和农用设备的任务目标达到了？在门口瞎嚷嚷啥。里面的人都被你们吵得没办法安心工作。”六号农场的大队长薛恒源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张井，没说话，很快把目光转向四个新人身上。
“你们就是黄导员来信说的四个从蔡阳镇来的年轻人吧？愿意不怕苦不怕难的来北大荒，你们都是好样的！”薛恒源夸了一通方苗苗等人。
“恒源哥，真的不是我在瞎嚷嚷。”看到薛恒源，朱田辉的语气顿时足了不少，“你快看看这辆拖拉机，都被糟蹋成啥样了。我们库里头的那两辆宝贝疙瘩，我们平常哪个不是特别珍爱，连过地上的大坑，都是宁愿费点力气，绕到旁边。生怕刮坏它的底盘。”
朱田辉走过去，拉着薛恒源的胳膊，就要他去看拖拉机身上的划痕。“冲锋号到现在还在冰沼泽里冻着呐。万一这辆拖拉机不仅是身上有划痕，再有点别的地方被磕坏了……”
“放心。那几条划痕是狼爪子划上去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磕碰。我用生命担保。”方苗苗已经看清，这个朱田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狼，你们遇到狼了？”薛恒源赶忙回头，看向方苗苗，“你们有没有受伤？”
薛恒源的话让方苗苗的脸色稍微好转。就是嘛，他们来这儿是来帮忙，又不是来受气的。惹她不高兴，她就回去。
“受了点皮外伤。就是拖拉机在逃跑的时候，被划上了。”
听到方苗苗的话，薛恒源松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就好。”他转头看向朱田辉，不是很满意地说，“你是拖拉机队的队长，关心拖拉机没有错。可是你在关心机器之前，是不是更加应该关心下你的下属。”
朱田辉睁大眼睛，指着和他压根不对付的方苗苗。“她真的会开拖拉机？”
不可能啊，哪会有女的开拖拉机的。这种厉害的，需要动脑子的活儿，女的怎么能够干的了。
“会开，苗苗是我见过开的最好的拖拉机手了！”张天鹏在后面听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替方苗苗说好话。
在朱田辉充满怀疑的视线中，方苗苗走回到拖拉机旁，坐上李敬让开的驾驶位，在他的注视下，摇动手摇杆，踩油门。
拖拉机四平八稳地开进农场的大门，甚至还在院子里转了个完美的圆圈才停下。
看见地上顺滑的车辙印子，朱田辉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的队里，竟然出了个女拖拉机手。
“今天刚收到黄导员的信。说是来了两个拖拉机手。最厉害的是姓方的女拖拉机手。”薛恒源回忆了下信件里头黄强生用的形容词，“天才，对，说方苗苗天生就是拖拉机手。”
呵，她是天才，那他这个拖拉机队长算什么？
朱田辉收好眼里的妒忌，向薛恒源保证道，“放心，恒源哥，这两个一看就是好苗子。刚才虽然起了点误会，但也只是误会而已。我会好好地接他们入队，让他们为六号农场效力。”
毕竟能混到拖拉机队长这个地位，没点儿变脸功夫，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