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弃三年后，暴君他红着眼求我回来第四十章 越来越有意思了

　　另一边，太后乘着暖轿，缓缓向慈宁宫行去。

　　轿内燃着清雅的熏香，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荣嬷嬷替太后拢了拢身上的貂裘，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试探着问道：

　　“太后娘娘，方才那位季家姑娘……可是入您的眼了？老奴瞧着，那孩子虽然瞧着单薄了些，但行事说话，倒是沉稳得很，那诗也作得极有风骨。”

　　太后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荣嬷嬷见状，也不敢再多问。

　　她伺候太后多年，深知太后的心思深沉，不轻易表露。

　　过了半晌，太后才缓缓睁开眼，眸光清明，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轻声吐出几个字：

　　“季轻虞……”

　　她顿了顿，像是在口中细细品味这三个字，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个好名字。”

　　太后一走，梅林里的空气仿佛立刻松弛了下来。

　　方才还端庄矜持、巧笑倩兮的贵女们，像是卸下了无形的枷锁，紧绷的神经松懈，虚伪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三三两两地聚拢起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渐渐汇聚成一片嗡嗡的低语。

　　“哎，你们瞧见没？方才季书仪那脸色，啧啧，跟打翻了的墨汁似的。”

　　一个穿着鹅黄袄裙的少女压低声音，掩着嘴对同伴说道，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谁说不是呢？本以为今日是她的主场，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季轻虞？”

　　另一个接口道，特意在“季轻虞”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和轻蔑，

　　“听说是从那地方……接回来的？”

　　“嘘——小声点！不过是个顶着国公府名头的弃子罢了，瞧她那身寒酸样，若不是太后问话，谁会多看她一眼？”

　　“话虽如此，可她作的那首诗……倒是真有几分意思。只是未免太凄凉了些，不合这赏梅的景致。”

　　“什么凄凉，我看就是故作可怜，想博取同情呢！”

　　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嗤笑。

　　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时不时地刺向两个焦点——一个是脸色铁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季书仪，另一个，则是已经悄然退到角落的季轻虞。

　　季书仪站在原地，只觉得那些目光和私语像是一盆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她浑身发冷，又像是一簇簇火焰，烧得她脸颊滚烫，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精心策划的赏梅宴，她扬名立万的机会，全被季轻虞那个贱人给毁了！她死死咬着下唇，眼中淬满了怨毒。

　　而季轻虞，对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仿佛毫无所觉。

　　她安静地走到梅林边缘一座稍显偏僻的小亭子里，那里远离了人群的喧嚣。

　　亭子是八角的，红漆柱子有些斑驳，石桌石凳上落着几片未来得及清扫的残雪和花瓣。

　　她寻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亭中有侍女提前备好的热茶。

　　她伸出依旧有些冻得发红的手，动作有些迟缓地提起小巧的紫砂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袅袅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清瘦的脸庞，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她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贪婪地汲取着那点温度，目光放空地望着亭外。

　　雪后的梅林银装素裹，红梅点点，如雪中燃火，确实很美。

　　可这份美，于她而言，却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冰冷屏障。

　　方才太后的问话，众人的注视，季书仪的怨恨……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水幕看的戏，模糊而不真切。

　　她只是按照刻入骨髓的规矩行事，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至于旁人如何看，如何想，她早已不在乎了。

　　她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她并不知道，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另一株老梅树后，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静立了许久。

　　齐衍负手而立，玄色的锦袍几乎与虬曲的梅树枝干融为一体。

　　风卷起他袍角，露出里面金线绣着的龙纹，在雪光的映衬下，闪着幽暗而慑人的光芒。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在亭中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从她步入梅林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

　　并非因为她是谁，而是因为她身上那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寂，以及那双仿佛盛满了冰雪，却又隐隐透着死寂的眼眸。

　　直到她开口作诗。

　　“碎玉零落碾作尘

　　犹有梅魂傲雪存

　　暗香不借东风力

　　自有清辉映月轮。”

　　他原本只是随意听着，宫中宴饮，才子佳人的应景之作，大多是些锦上添花的辞藻堆砌，听多了只觉得无趣。

　　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磨损过的珠玉，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诗句简单直白，却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勾勒出一幅孤绝而坚韧的画面。

　　碎玉零落碾作尘……

　　犹有梅魂傲雪存……

　　齐衍的薄唇微动，无声地重复着这几句诗。

　　墨黑的瞳眸深处，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见惯了宫廷的虚伪和奉承，厌恶那些矫揉造作的姿态和言语。

　　而这个女子，处境尴尬，却如那墙角的寒梅，于无人问津处，兀自散发着清冷而倔强的香气。

　　尤其是当她平静地报出“肃国公府，季轻虞”时，那份不卑不亢，那份仿佛将所有荣辱都隔绝在外的疏离感，更是让他眼底的兴趣越发浓厚。

　　“陛下……”

　　墨云站在齐衍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家主子对着一个陌生女子出了神，心里如同猫抓一般。

　　御书房里还有几位重臣等着议事呢，陛下怎么还在这里耽搁？方才那首诗确实不错，可也不至于让陛下如此失态吧？

　　墨云小心翼翼地再次提醒，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时辰不早了，几位大人还在御书房候着……”

　　齐衍像是没有听见，目光依旧胶着在亭中的季轻虞身上。

　　他看到她独自一人走到亭子里，看到她有些笨拙地倒茶，看到她捧着茶杯，对着梅林发呆，那侧脸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