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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暴君送药窗外一片漆黑,雨声掩盖了一切。
季轻虞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微微侧过头,眸中带着警惕。
“是我。”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半开的窗边,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
红豆认出是墨云,皇帝陛下的近身侍卫,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挡在了季轻虞床前。
墨云并未踏入屋内,只是隔着窗,将一个小巧的瓷瓶递了过来,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陛下得知姑娘旧疾复发,特命属下送来此药,一日三次,涂抹于患处,可暂缓痛楚。”
季轻虞看着那个素白的瓷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从瓶口溢出,清冽提神。
“陛下?”
她微微蹙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困惑。
那个喜怒无常、阴鸷冷漠的帝王,竟会关心她的腿疾?
墨云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季轻虞沉默了片刻,雨夜的寒气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而消散了几分,但心底的戒备却丝毫未减。
她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有劳墨云统领,替我……谢过陛下。”
那声“陛下”,她说得有些艰涩。
墨云没有多言,将药瓶放在窗台上,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沉沉的夜雨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红豆上前拿起药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温和的药香扑鼻而来,她略通药理,知道这药材名贵,绝非凡品。她看向季轻虞,轻声道:“小姐,这药……”
季轻虞的目光落在那个瓷瓶上,神色复杂。
她不懂,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何要这样做。
是为了施舍,还是另有所图?
她疲惫地闭上眼,低声道:“先收着吧。”
无论如何,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像一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拂过她早已冰封的心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那场秋雨过后,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
转眼间,年关将至。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之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府内处处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下人们也换上了新衣,脸上带着笑意。
只是这份热闹,似乎与季轻虞格格不入。
她的腿疾,在这样酷寒的天气里,愈发严重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像是跗骨之蛆,日夜折磨着她。
齐衍送来的药膏虽然能缓解一时,却无法根治这经年累月落下的病根。
这一日,天降大雪。
鹅毛般的雪片从阴沉的天空中簌簌落下,不过半日功夫,整个国公府便被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红豆搀扶着季轻虞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堆积的皑皑白雪。
寒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刺得人脸颊生疼。
季轻虞穿着厚厚的裘衣,脸色却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膝盖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每动一下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却强撑着,唇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望着那漫天飞雪,声音有些恍惚:
“红豆,你看这雪……像极了小时候,阿兄带我堆的雪人。”
那时候的季衡渊,待她何等温柔。
他会用他温暖的大手,牵着她小小的手,在雪地里踩出一串串脚印,会耐心地教她滚雪球,堆出一个又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还会细心地替她拂去发梢眉间的雪花。
那时的雪,似乎也是这般洁白无瑕,带着一丝甜丝丝的凉意。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那份温暖,早已被无情的现实碾得粉碎。
红豆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心中不忍,轻声道:
“小姐,外面风大,仔细着凉,我们还是回屋吧。”
季轻虞微微摇了摇头,贪恋着这片刻的宁静,哪怕这份宁静中夹杂着刺骨的寒冷与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假山后,一道阴冷的目光锁定了她。
季书仪裹着一件华贵的狐裘,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暖炉,正透过枝叶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廊下的季轻虞。
当她听到季轻虞那句带着怀念的话语,看到她唇边那抹强撑的笑意时,季书仪的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般的冷笑。
“阿兄……”
她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的嫉恨与怨毒几乎要满溢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还能在回忆里找到一丝慰藉?
凭什么她还能笑得出来?
季书仪紧了紧手中的暖炉,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季轻虞,你以为这样就能好过了么?”
她无声地冷笑着,眼神如同毒蛇般紧紧盯着季轻虞那孱弱的身影,
“今晚,我就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季书仪眼底的寒光一闪而逝,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阴毒的眼神只是旁人的错觉。
她转身,袅袅娜娜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心中已然盘算好了今晚的“惊喜”。
夜色渐浓,寒风愈发凛冽。
就在季轻虞准备回屋避寒时,荣寿堂的张嬷嬷冒着风雪匆匆赶来。
张嬷嬷是季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平日里甚少离开荣寿堂。
此刻她手中捧着一个用锦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人提着食盒,一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
“轻虞小姐。”
张嬷嬷见了季轻虞,脸上露出一丝慈和的笑意,屈膝行了一礼,
“老太太惦记着小姐,特意让老奴送些东西过来。”
季轻虞有些受宠若惊,忙侧身避开,让红豆扶着她回道:“嬷嬷快请进,外面天寒地冻的。”
进了屋,暖意融融的炭火驱散了些许寒气。
张嬷嬷将手中的包袱打开,露出一件通体雪白、毛色油光水滑的狐裘大氅。
那狐裘一看便知是极品,毛绒丰厚,触手柔软,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老太太说,小姐素来怕冷,如今天气越发寒凉,宫中夜宴更是寒气逼人,特意将这件早年宫中赏赐的白狐裘寻了出来,让小姐穿着去,暖和些。”
张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丫鬟将狐裘给季轻虞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