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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发回祖籍屋子里微弱的油灯晃动着，照出屋内狼藉的景象。
马夫傻呆呆地站在床边，像被定住了魂似的。
床上，一个女人衣衫凌乱，脸颊潮红，正无意识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季书仪的目光扫过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像被人用冰水泼灭了一样。
僵硬、扭曲，最后化作无法置信的尖叫：
“翠、翠儿？！”
床上躺着的，竟然是她最倚重的心腹大丫鬟，翠儿！
“怎么回事？！”
季书仪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抓住马夫的衣领，厉声质问，
“为什么是她？！你这废物！”
马夫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小的、小的进屋……就、就是她……她躺在床上，身上好热，小的以为……”
他以为是季轻虞，正要扑上去，结果借着月光一瞥，却发现那张脸是翠儿的！他瞬间吓得裤子都快尿了。
平日里翠儿仗着季书仪的势，对他这种下人颐指气使，他哪敢碰她分毫？
更何况，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他一条贱命可保不住！
季书仪眼前发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算好了时间，香炉里的药粉只会让屋里的人中招！翠儿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猛地回头，视线落在敞开的门口。
月光下，一道纤弱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门口，像是融入了夜色之中。
她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单衣，长发披散，脸色苍白，看起来单薄而脆弱。
然而，当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在辛者库里淬炼过的眸子，却平静得像两汪幽深的古井。
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遍体生寒的、旁观的冷漠。
是季轻虞。
季书仪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度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而此时，马夫的尖叫和季书仪的怒吼已经惊动了国公府的其他人。
仆人们打着灯笼，匆匆赶来，看到小院门口围着的人影，又看到屋里衣衫不整的翠儿和马夫，顿时炸开了锅。
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像一群苍蝇。
季衡渊也披着外衣，带着小厮快步赶来。
当他看到院子里的景象，又看到站在门口的季轻虞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看不懂眼前的一切。
就在混乱达到顶峰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都站着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却是季老太太被荣嬷嬷搀着，杵着龙头拐杖，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她年纪虽大，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祖母。”
季衡渊连忙上前行礼。
老太太没理他，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当她看到床上衣衫不整的丫鬟和那个满脸猥琐的马夫，再看看跪在地上哭喊的季书仪和一旁平静得有些诡异的季轻虞时，瞬间就猜到了几分。
“好啊！好啊！”
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拄着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季家是清清白白传家的！竟然出了这种……这种下作、腌臜、败坏门风的畜生！”
她猛地瞪向季书仪，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季书仪！你给我跪下！”
季书仪本就跪在地上，此时听见老太太的话，哭得更大声了：“祖母！不是我！是她！是季轻虞她……”
“闭嘴！”
老太太手中的拐杖指向她，声音森冷如冰，
“巧舌如簧！你自己干的蠢事，竟然还敢污蔑别人！”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就地打死！这个马夫拉下去乱棍打死！还有这个……这个孽障！”
她指向季书仪，
“给我连夜押回祖籍！关进祠堂！季家容不下这种东西！”
翠儿一听要被打死，吓得一个激灵，媚药的药性仿佛都退去了几分，她尖叫着求饶。
马夫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季书仪彻底傻眼了，她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狠绝，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而且，为什么会是翠儿？
季轻虞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祖母！”
季衡渊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低声求情道，
“仪儿她……也许真是误会，祖母息怒……”
老太太猛地转过头，那双饱含怒火和失望的眼睛像两把利剑，直刺季衡渊的心口：
“误会？！季衡渊！你眼睛瞎了吗？！你看看她干的叫什么事！你还想替她开脱？！你这个糊涂东西！滚一边去！”
季衡渊被老太太的气势震慑住，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仆妇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拉住还在挣扎哭喊的季书仪。
“不！不要！祖母！阿兄！救我！我错了！我错了！”
季书仪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柔弱清纯。
她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架着往外拖，经过季轻虞身边时，她拼尽全力扭过头，那张狰狞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季轻虞！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凄厉地诅咒着，声音充满了恶毒和怨恨。
季轻虞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到季书仪的声音渐渐远去，化作绝望的呜咽声，她才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
那是一个极淡的笑，仿佛月光下水面泛起的轻微涟漪，转瞬即逝。
她轻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妹妹，路上……小心啊。”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院子里只剩下呆若木鸡的众人，以及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翠儿。
季轻虞站在那里，身形纤弱，却仿佛是这漫漫长夜中，唯一清醒，唯一掌控了一切的人。
她的目光掠过震惊的季衡渊，掠过满脸怒容的老太太，最后落在夜空中那轮清冷的圆月上。
报应，开始了。
只是，她膝盖的旧疾，在夜色中，又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