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运,张运……张运你还好吗?张运!”小梁的声音犹如从虚空深处飘来一般,忽然的变得真实。原本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也瞬间出现了画面。
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左臂,摇晃中手心传来的温度同样无比的真实。被小梁拉回到现实的世界,张运愣了一会儿,目光顺着抓住自己的手缓缓的抬起头,最后停留在小梁那双焦急的眼睛上。
“你没事吧?”对面的脸上紧锁眉头,表情既茫然、又疑惑,就像失忆般用陌生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此刻这种眼神令小梁有些不舒服,但见张运有了反应,他还是表情严肃下来关心的问道。
“没事……这一定是在做梦,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如同万斤重物压在胸膛上,张运捂着胸口用力的呼吸着,一边有气无力的说着话,一边失魂般的朝门外移动。
“你……你要去哪?”小梁下意识的松开抓住张运的手,看着张运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看得出来张运此刻的状态非常的不好,小梁正准备上去安抚张运的情绪,身后的两名大使馆工作人员抢先上前拦在张运的前面。
“我们怀疑你冒充我国公民,有不良企图的嫌疑,请你配合我们到安保科进行详细调查。”其中一个身材偏瘦的西装男语气强硬的说道。
张运的目光在西装男的脸上停了两秒,然后便从两人中间穿过去继续前进,就好像完全没听到西装男的命令一样。
“先生!请认清形势,配合我们的工作!”和西装男一起的是一名身穿安保制服的魁梧中年人,他一把抓住张运的肩膀,提高音量警告道。
“别烦我!我要回家!滚开!”张运突然爆发声嘶力竭的吼道。他用力的挥动手臂挣脱安保员的手,然后顺势一掌推向安保员的胸口。
从见张运到这一刻之前,在小梁眼中对方一直是个和蔼内敛,话也不算多的青年人。看着此刻判若两人的张运,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目瞪口呆站的在一旁。
张运只是一心想挣脱对方的控制,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掌,直接将体重近200斤的大汉推得倒飞出去。安保员的头重重的撞在墙上,撞击力令墙壁都产生了一道道的裂纹。安静的大厅里只剩下了头骨碎裂的声音,血浆溅得满墙满地片片猩红。短短的一瞬间,原本干净整洁的办公大厅,顿时变成凶案现场,画面惨不忍睹。
这种突然且意外的结果,令大厅中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张运也一样,根本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愣愣的盯着刚才推人的手掌,直到耳边传来各种惊恐的尖叫与呼喊才惊醒过来。
“杀人……杀人了!快报警啊!”离张运最近的西装男仿佛看到恶魔一般,吓得直接几个退步坐到地上,指着张运对小梁拼命呼救。室内除了正在用英语与警察通话的小白,以及依然站在原地的小梁,其他人都已从房间另一侧的门逃走。
小梁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尽是恐惧,张运与他对视了大概十秒左右,外面便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听到警笛后张运没再停留,转身夺门而出跑到外面的大厅。此时大门已被全副武装的警察封锁,最前面的一队警察举枪朝张运冲过来,并用英文向他发出警告。
“太荒唐了!这肯定是梦里!我要回家!对……我要醒!醒来这一切都会结束!”唯一的出路被封死,张运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向上楼的楼梯飞奔过去。几乎是同时,背后响起密集的枪声。
“对,这是梦。从高处跳下去,一定能醒!”张运一路向楼上飞奔。刚才的感觉很奇妙,身体背面传来了明显的触感,应该是被子弹击中的感觉,却有完全没有痛感,导致自己都怀疑是否中弹,这令张运此刻更加坚信自己仍然身在梦中。
眨眼间已来到七楼,眼看没有了往上的楼梯,张运也没停下,直接奔向走廊的尽头破窗而出。伴随着窗户破碎的响声,张运已身在半空,此刻的阳光异常耀眼,感受玻璃碎片滑过手背,感受温暖的风包裹着身体,张运缓缓的闭上双眼,静待这场噩梦的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种失重的下坠感始终没有出现。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张运猛一睁眼,眼前竟是快速移动的大地,风呼啸着从耳旁掠过。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张运震惊到身体发抖,心跳急剧加快。这场噩梦不仅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结束,自己此刻更是不可思议的在空中平行的飞行着!最让张运莫名其妙的是,飞行并不是无意识的,自己可以随意的控制方向,没有任何原理可言,可他的大脑就是可以理解到这些。
飞行的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下面的景色已从土地变为了大海。张运此时也恢复了少许理智,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试着让身体停止飞行。念头一起便身随意动,飞行的速度骤降,张运也开始下落,整个人拖着长长的抛物线扎入海面。
水深大约八、九十米,张运一动不动仍由身体一直沉到海底。整个过程呼吸就和在空气中毫无区别,完全没有窒息的感觉,甚至感觉不到海水的温度。
“这样都无法醒来?哈哈哈……”躺在海底松软的沙土上,张运放声的大笑起来,但眼泪却在流出的瞬间与海水融为一体。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发生了如此多匪夷所思的事,直到此刻张运仍是坚信自己身在梦中。不过明知道身在梦境却无法逃离这场噩梦,心中到底有多苦、多委屈,只有流着泪狂笑的张运自己才能体会。
“既然我在这无所不能,何不回家去看看呢?”这梦境如此真实,完全可能存在自己家乡,以现在这上天下海的能力,回趟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说不定还真能找到梦中的小颖呢?哪怕不是在现实中,哪怕几率再渺茫,张运也抱着一丝能见到小颖的希望。
打定主意后张运站起身来,双腿稍一用力再次身随意动,身体飞快的上升,很快便冲出海面,但张运并没有停下,继续飞向更高的天空。上方已不再是蓝天,而是黑漆漆的浩瀚太空,脚下也明显能看出地球的轮廓。此时张运在空中停住,亲身体验这种以前只能在超人类电影中看到的场景,新奇的体验也使一直压抑的情绪放松不少。
分辨清楚方向,张运便向西方疾驰而去。直到地平上出现明显中国版图的大陆,他才调整方向朝家乡的方向飞去。渐渐的放慢速度,此刻脚下的正是那些熟悉而陌生的山川、江河。下降到几百米的高空,越过最后一个儿时经玩耍的山头,一座灯火辉煌的城市跃然眼前,将夜空映的通明。
“这……这是哪儿?”立在城中最高的建筑顶端,俯瞰下面钢筋水泥林立,各种高架公路在城市中蜿蜒盘绕,不同大小的广告画面闪着五颜六色遍布整个城市。只有变化不大的一小部份,及那两条再熟悉不过的小河,能让张运分辨出这里正是,半个月中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家乡。
类似记忆中轻轨火车般的交通工具在大楼之间穿梭,地上的人群车流不停的纵横交错。眼前城市的喧嚣、繁华尽收眼底,此时内心茫然无措的张运却与这一切格格不入。此时的他就像一滴漂在水面的油,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你在哪儿……回答我!你在哪儿……”站在大楼边缘,张运嘶吼着发泄心中的苦痛,声音却越来越小,最终成了有气无力的呢喃。
“老公!你终于来消息了。我也想你啊!好想你啊……想死你了!”张运呆坐在楼顶的围栏边,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电话。百分之十五的电量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无论怎么用电量再也没有下降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小颖的语音留言,眼泪倒映着城市的灯火从小颖和女儿的照片上滑过,他已记不清这是这段时间来的第几次哭泣。
张运自己也不清楚,原本还算坚强男子汉的他,在这梦中何时变得如此伤感。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潜意识一直不停的在告诉自己,这一切并不是梦都是现实,所有的爱人、家人、朋友都已成为过去,再也无法回到之前的人生,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