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穿衣之后，谢宁才醒过来，大概是昨日喝了太多久的原因，谢宁脑袋昏昏沉沉，睡意太浓，人倒是有些不清醒。
谢宁还在揉着太阳穴，顾宛一张明艳的脸便已经探了过来，“睡得可好？谢先生。”
尾音微微拖长挑起，颇有点在撒娇的意味。
谢宁脑子里的弦被顾宛这句话一下给扯断，他忽然记起昨晚喝酒扯衣服的画面，接着便是顾宛进来，后面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抬眸盯着眼前的顾宛，竟然从顾宛的脖子上看出了一抹红，瞳孔紧缩，“昨夜我们做了什么？”
连声音都有些抖。
顾宛看谢宁一直盯着自己脖子看便想起今早他处理胭脂时，拿手碰了碰，后来手沾到脖子上一抹嫣红，一瞬间明白了谢宁脑子的在想些什么。
好个谢宁，原本还以为他不懂这种事情呢。
没想到啊，顾宛伸长了脖子，让谢宁看的更加明显，故意眼神飘忽，说话也模模糊糊，“昨夜…你…我们…”
结果什么也没说清楚，倒是让谢宁避开了眼神，从脸到耳朵都是红的。
顾宛忍着笑，起身道：“谢先生快起吧。”
谢宁坐在床榻上，低着头，头发散下来，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再次抬头似乎准备说什么，结果看见顾宛用水将脖子的一抹嫣红给洗掉了，刚想说出口的话一时也憋了回去，顾宛看见谢宁怔愣在原地，调笑道：“不过是胭脂水粉而已，谢先生眼神实在有些不好。”
“你为何会有胭脂？”谢宁疑惑。
这才是问到重点了，顾宛支支吾吾，终于想出一个理由：“可能每个房间都有。”
谢宁默默接受了这个回答。
两人下楼之时，王县丞和顾逢君几人已经在楼下大厅吃早饭，谢宁仪态雅正，顾宛洒脱不羁，两人衣衫红蓝相间无比和谐，一对璧人。
王县丞见谢宁下来，立马起身相迎，恭候在下面，低头行礼，“拜见谢大人。”
“出门在外，王大人不必如此多礼。”谢宁颔首还礼。
王县丞现在来这必然是为了查案之事而来，几人坐下后，又沉着气都不说话，顾宛先开口道：“王大人，想必应该是有什么线索，故而这么早就来拜访。”
王勉为官清廉公正还恭敬，尽管不清楚顾宛的身份却也不会因此而轻视他，憨笑几声后，道：“县令几日前被贼人在集市截杀，贼人不知所踪，百姓人心惶惶，几位大人来此也是为了查案，但周县令身去几日，其家属一直想让县令早点入土为安。”
朝廷命官被人当众截杀，本当是个当地重案，朝廷派人来查，尸首自然要交由官府保管，但法律虽说是法律，冷冰冰的法条不容情理，可是终究人生在世，人与人之间是有感情，讲人情的，王勉这些话的意思无非是同情周县令家属，也想让其入土为安，但是这又是个命案自然要查，且不符合规定，两相为难之下，便是来到这里希望谢宁早点查案。
谢宁自然明白王勉的意思，温言道：“饭后，我便会去查看尸首。”
王勉再次起身行礼，“多谢大人。”
周齐便是五谷县前任县令，也就是被当众截杀的那位仁兄，几人饭后来此，实在是个错误，纵然在各种冷藏处理，尸体仍然发臭，几人进到此处，能够忍住不吐的，只有谢宁。
君子坦荡荡，史瑜是妥妥的君子，也不得不跟着顾宛出去吐了。
倒不是没见过尸体，大概几人只见过新鲜的尸体吧。
三人的早饭算是全部吐完，没什么东西可吐后，捂着鼻子进去，顾宛看谢宁连眉头都没又皱一下，绝非常人啊。
比起面前躺着的尸体，他更愿意去关注谢宁，这个停尸房臭味浓郁，可靠近谢宁竟然能闻到一丝檀香味，停尸房的一股清流，顾宛闻到后便不肯再离谢宁更远。
谢宁此刻正在专注的查看尸体，根本没注意顾宛他身后干什么，白布之下的尸体，尸体有些肿胀，尸身呈现绿色，圆圆胖胖，主要伤口在脖子的伤口处，这样看来就是一剑封喉，谢宁稍稍弯下腰后，发现伤口平入口深入浅出，且死者腐败的有些严重，顾宛从一入这屋子便有些奇怪，再随着谢宁查看伤口便能猜测到什么，两人相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明白各自的想法一致。
看见王勉在旁，顾宛便笑着问道：“敢问王大人，周县令是两日前于集市被人截杀？”
“不错。”王大人答。
顾宛听完后便笑笑不再说话。
谢宁检查尸体过于细致，顾宛只保持这正常距离看看，从头到脚都检查完了之后，几人便出了这间房。
谢宁拂手，淡淡向众人道：“我先回去沐浴，诸位若是无事可在楼下等候。”
顾宛也早就受不了自己了，赶忙追逐，拉拉扯扯，道：“谢先生，我同你一起。”
这话不免让人误会，王勉便是其中之一，他看着两人拉扯背影，愕然道：“这…两位感情甚好。”
“王大人也看出来了，这两位关系确实不一般”顾逢君掺和进去，故意挑起两人话题，拿来说笑说笑，说笑者意味不明，听着也跟着若有所思。
王大人恍若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谢先生光风霁月，年近三十却看似不近女色。”
顾逢君这几日看在眼里，早就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可以指无人可以诉说，这下可找到人，一时间这两人聊得热络起来。
史瑜在旁成了背景板。
大抵是气味过于难闻，且难以洗掉，两人沐浴了一个时辰还未好，楼下等待的几人便一致决定，各自回去沐浴，然后再回合。
五谷县也算得是一个小且热闹的地方，官府所在地里集市也不远，但并未太过吵闹，一天下来除了抓些小偷小摸的勾当的人便也没什么大的事情，无人击鼓鸣冤，无人告上公堂，闲散之地又位于江南，这个地方岂不是地方官升职的好场所。
东升西落的太阳此时也渐渐落下，小摊贩回家还在沿途叫卖着，车马之声也此起彼伏，终于到了各自回家用饭之时，几人也楼下重新会合。
谢宁面色沉思，“王大人不如将周县令之事再将一遍。”
“好”王大人不明所以，却也遵从谢宁的吩咐，“据在场百姓所讲述，周县令原本坐轿回府，路过集市之时，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挡住周县令的路，然后打伤抬轿的人，掀开帘子，一剑刺入，周县令当场倒死，等衙门的人到的时候便已经没了气息。”
“那人又听见周县令的喊声吗？”顾宛抢先问道。
王大人略微回想，而后道：“好像并无。”
“可曾有人见到周县令上轿出轿？”谢宁追问。
王大人被盘问的有些冒冷汗，着实有许多细节被他所忽视，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杀人案件，便没太过问具体细节，“下官有罪，下官以为这必定是那些土匪所为，便不曾深入调查。”
这王大人看起来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实际上就是一个愚人，难怪这么多年来也只是个县丞。
顾宛叹息，“想必大人并未派遣仵作去检查尸体吧。”
那个王大人意识到自己失职到了什么程度，跪地悔过，“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无能之人便只会请罪，顾宛有些看不过眼，谢宁倒是没他那么多的义愤填膺，仍旧平平淡淡，“王大人先起身，现在也是讨论案情，若是真有什么罪也是案子查清之后，你自己向知府请罪才是。”
王大人起身擦了擦额前莫须有的冷汗，看上去着实吓得不轻，“五谷县的百姓大多都在农作，县令没什么命案，仵作在府中也是无所事事，经常告假，也没过多询问。”
诸多案件便是在官员并不重视且无作为中默默结案的，要是以前的顾宛，这样的官员他早就让人告老还乡，乌纱帽带着便是为民请命的。
谢宁听此也无话可说，便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周县令尸体腐败程度并非两日前被人所杀，他死了至少有七日以上，且周县令的伤口也并不是剑器所伤而是刀，一剑封喉的伤后必然浅且均匀，但周县令的伤口伤口平入口深入浅出明显是刀砍伤的，目前的证据看来，周县令并非顾家寨的土匪所杀。”
说完这些话，谢宁整个人看起来状态放松下来，顾宛接话道：“明日还需要请王大人将周县令家属带来问话，还有一个问题，周县令失踪这么多天，官府无人知晓吗？”
王勉此刻如坐针毡，他竟如此糊涂，将这个案子办理得这么糊弄，“周县令曾因病告假，让下官代理官府事务，明日下官已经将周夫人请来。”
顾逢君没参与尸体的检查没想到，便有这样的转折，原本都以为人是顾家寨的土匪所杀，没想到竟然不是，顾逢君悄悄的松了口气。
谢宁行告辞礼，“那便有劳王大人，今日便不送了。”
“不敢当不敢当”王勉擦着冷汗被随从扶着出去了，估计是被吓得腿软，失职之罪要是谢宁跟知府告上一告，估摸着王大人以后便只能称呼为王勉。
当然谢宁不会做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