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宛和谢宁正在用着早饭,忽然来人说苏州知府明远道前来拜访谢宁,谢宁昨日才回来,今日苏州知府就来拜访,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且谢宁回苏州也并不高调,苏州知府能第二天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有人告知。
想到此处,顾宛看向谢宁,谢宁对着前来告知的小厮吩咐道:“一会就过去。”
谢宁对这种情况,看来是有准备的,他并不意外。
小厮领了吩咐便赶忙去告知,顾宛放下碗筷,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散步什么消息了?”
谢宁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道:“不过是让时樾告知我回来后,会给一些贫困的百姓派发粮食过冬,往年这些事情都会先告知知府,让他们有个准备,没想到刚收到消息,苏州知府便来了。”
这招数应该叫做欲擒故纵?
不对,好像不是这么叫的,不过谢宁的想法还蛮多的。
顾宛也起身,谢宁为人雅致,见外人自然要检查自己衣着,一贯喜爱穿的湛蓝色长袍的领口微微的皱起,谢宁在看袖口,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顾宛忽然上前拉起他的手,两手相互触碰之时,谢宁就僵住了,顾宛一心盯着皱起的领口,将谢宁的手盖在上面,提醒他这处并不整齐。
“你早起之时是怎么穿衣服的,领口都皱起来了。”顾宛抬眼便看见谢宁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时也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连忙撒开谢宁的手,接着这句话调节气氛。
谢宁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像是在掩盖什么情绪,三两下调整好后,道:“无事。”
之后两人便向待客的正厅走去。
习武之人,步伐自然轻盈松快,没过一会儿两人便已经来到正厅。
苏州知府明远道是个已然年近五十的沧桑便已经在脸上有所印记的人,举止投足间也都是对谢宁的尊敬,对着谢宁竟然行了一个同辈官员的礼节,也算是极为尊重了,谢宁也同样还礼。
明远道这时将目光投向顾宛,看了眼谢宁,“这位是?”
“我的学生”谢宁说完后,请明远道坐下,自己也去主位。
明远道看上去也是好奇一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他先是客气道:“听闻先生这次又要派发粮食,先生的善举,我替那些百姓向先生道谢。”
谢宁平淡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苏州虽然位居江南富庶之地,可难免也有些穷困潦倒的百姓,秋收不好便无法过冬,年年如此,官府却无办法,每年朝廷派发下来的官粮根本不足以帮助他们度过灾年,先生此举是帮了我大忙。”明远道面上十分感激,谈起贫苦的百姓既是自责又是怜悯,算得上是个好官,可是也是个愚官,且不说朝廷粮食派发的不够,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蹊跷,江南富庶,苏州也是难有的富商往来聚集地,只要稍稍有些手段,自然能从这些人手里拿到粮食。
“明知府既然已经尽了力,对这些便不用挂怀,在下也是尽力而为。”谢宁还是淡淡的。
明远道显然是有些沉不住气,几次欲言又止,顾宛都替他着急,碰了下谢宁,谢宁才慢慢开口,“明知府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昨日我得到消息,五谷县县令遭人截杀”明远道这话说来也十分为难,若是他要谢宁帮忙,自然也要厚些脸皮,可偏偏作为一个读书人脸皮是最薄的,左右为难,但再怎么也要说出来。
顾宛看着这人手虽放在桌上,却一直僵在那里,面上含笑,但又有些笑不出来的样子,他都替这人难受。
“我昨日方才回到家中,还未曾听闻。”谢宁道。
顾宛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心里暗道谢宁是真沉得住气,根本不道自己的目的,就等着人来求他。
“您从京城刚回到家中,自然未曾听说”明远道说一句,卡一句,到这里还叹了口气,语气又放软了些,“此次前来,是想请先生帮忙的。”
谢宁盖了盖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后,看向明远道,“明知府请说。”
明远道一听,心里便有了底,谢宁既然没有果断拒绝,那此事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便能说上一说,原本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缓缓道来:“此事必然要给当地百姓还有五谷县县令家属一个交代,朝廷自然也会派人来查,但此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府中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派遣的人手,仔细斟酌后,还是先生最为合适。”
终于说出来了,顾宛都替他松了一口气。
谢宁沉思了一会,尚未回话,明远道像是害怕被拒绝,连忙起身,弯腰正要鞠躬,被谢宁出声阻止了,“明知府不必行如此大礼,在下也只能尽一己之力,不能保证最终结果。”
明远道听此万分感激,“谢先生愿意帮忙,我已经是万分感激,我会通知五谷县的县丞令他协助先生调查此事。”
“多谢明知府”谢宁起身道。
明远道又是一番感激,一来二去的,几个回合谢宁才将人送走。
时樾也在明远道走了之后,适时出现在厅内,谢宁看着人已经走远,对着时樾道:“通知顾逢君,即刻启程。”
“是”时樾听从命令,便去通知人了。
几人原本行李也尚在车上,也无什么需要准备的,顾逢君虽说是被突然通知,便也十分利索的在门口与众人会合,行动颇为着急,看得出来心里也有些拿捏不住某些东西,上车前还望着谢宁的马车,若有所思,意味不明。
顾宛看见便招手,“顾兄可都收拾齐全了?”
“原本也没几样东西,用不着收拾”顾逢君神色一转,立马笑道。
顾宛看向他的两个小厮,自有旁人帮他收拾,自己也不用动手还真是羡慕,正这样想着,怀里被人塞进来一个包袱,沉甸甸的,他定眼一看正是谢宁塞过来的,“这是何物?”
谢宁已经抬步进车里了,顾宛只好自己将包袱拆开一点看一眼,没想到竟然是几个白瓷酒壶,酒壶里面自然是酒,他打开一闻,酒香醇厚,百年佳酿也不过如此。
苏州有这么好的酒,那定然是邀月阁的酒!
顾宛从中拿了一壶出来,尝了一口,果真是好酒,他此刻的心情如同被着酒软绵绵的托扶着,这应当是重生以来遇到过最为高兴的事情。
谢宁竟然送我这么多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想着眼睛还真望着西边,这时史瑜过来盯着顾宛一阵,看着这人望着怀里几壶酒低笑,心里十分不解,他拿过一瓶白瓷酒壶,瞬间吸引了顾宛的注意,一看是他,便笑道:“送你一壶,这可是顶好的酒。”
史瑜打开闻了一闻,“这是邀月阁的藏酒?”
“你之前喝过邀月阁的酒?”顾宛讶然道,他还以为像史瑜这样的君子定然不会饮酒作乐。
史瑜将酒收好,“那倒是没有,只是之前有人送过我几壶。”
顾宛听着这句话,便看向了在一边跟小厮交代事情的顾逢君,又回头看看史瑜,笑得一脸旖旎,“顾兄果然待你不一般。”
史瑜这样脸皮薄的人,顿时因为顾宛这番言语和打量,躲避着他的眼神,咳了两人,也不去看顾逢君,低声说了句,“您还是顾好自己吧。”
又打量了几眼顾宛手里的酒,故意道:“这酒是谢先生送的?”又来了一句,“谢先生果然待你不一般”
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就是如此。
顾宛生平第一次在语言上占了下风,史瑜见顾宛憋红了脸,什么也没说出来,趁着这人反应过来,转移了话题,靠近顾宛低语言:“顾逢君今日在苏州知府见你们之前便已经见过他,具体聊了什么,我不清楚。”
顾宛听此,眼底浮动着什么,抬眼间又恢复如常,史瑜来见顾宛的目的已经达成,拱手这样告辞,被顾宛拉下来,他凑近史瑜,也小声道:“你真觉得谢宁待我不一般?”
史瑜一脸无语,“您还有什么事?”
“那依你看,谢宁到底是喜欢萧衡还是喜欢我?”顾宛接着问道,这个问题像是十分困扰着他一般。
史瑜好修养,没做出什么没有涵养的举动,只是用着看痴傻人的表情看着眼前的顾宛,“依在下看,这个问题不用纠结。”顾宛以为他有一番好见解,两眼发亮准备洗耳恭听,最后史瑜凉凉的一句,“谢先生喜欢您想来也不太可能,是我眼拙,误会了。”
“……”
说完史瑜便离了顾宛三丈远,防止这人殃及自己。
顾宛对着史瑜的背影颇为生气,这人怕不是自己买来气自己的,怀里沉甸甸的,又看向了这些酒壶,心中暗道:谢宁这人八成是喜欢我的。
可他到底是喜欢萧衡还是喜欢我?
他喜欢我?那他是喜欢顾宛吗?
他既然喜欢顾宛,为什么我活着的时候没听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