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男子成婚不算是少见的事。
但像是如此举国皆知的就是少见,萧家是送人入谢家也就没摆宴席,但又因为谢宁不好热闹,于是两家商议还是在萧家办成亲的礼仪,也就是说,顾宛要穿着婚服骑马去谢家将谢宁迎出来,而后两人一同回去萧家。
前一天石头熟知了成亲礼仪之后,当着他和谢宁的面仔仔细细的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顾宛听着不对劲,再回过头去看谢宁,人家脸色一点也没变,还说道:“萧夫人去过我家,说是太过冷清,不宜举办成亲之礼,就挪到萧家,说是方便行事。”
谢宁没什么不满的,可是谢眠卿听后却道:“谢哥哥的府邸可是位于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怎么能说是太过冷清呢?”
时越在旁也不满意,“先生怎么能入萧府,这不是又不是迎花轿。”
可惜这些声音再大也大不过萧夫人,无论是做婆婆还是丈母娘,萧夫人说话总是最管用的。
于是谢宁屈服了,其他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成亲当日,顾宛卯时被喊醒了,一群丫鬟围着他,说是要给他换上婚服,然后引他去见萧家夫妇,之后再带队伍去迎亲。
原本顾宛以为自己有不是女子,也就少了梳妆打扮这一个流程,谁知,他刚换好衣服,就被摁在要一个铜镜面前,还有丫鬟给他梳头。
“这是要干嘛?”顾宛实在有些不适,他还是第一次起床之后还有这么多人围着他,偏偏还都是姑娘。
为首的是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一个嬷嬷,顾宛原本要起身,结果被那个嬷嬷压着直接无法起来了。
嬷嬷摆正他的脸,让他好看清自己的脸,剩下的丫鬟们先是打水在他脸上清洗了一番,而后开始帮他修眉,剃胡须,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需要画眉,涂抹口脂。
“公子今日既然成婚,自然要好看些,略施粉黛即可”
说是略施粉黛,顾宛却觉得自己的唇色有些过于红,眉毛有过于黑,脸上虽然没有涂粉,极为白,萧衡天生白嫩,还是那种煞白的颜色,以至于他穿上婚服之后,整个人像是……难以言说。
为了不给谢宁造成惊吓,顾宛在嬷嬷和几个丫鬟背过身去之时,给自己的颜色擦掉了许多,终于正常之后方才停止。
嬷嬷见夫人交代自己的事情都做完了也就放心回去交差了。
迎亲之事不用着急,但顾宛还是不被允许吃饭,说是得等到迎了谢宁还准吃,还好石头挂念着他,自己早上去厨房给他偷拿了几个包子,顾宛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
还没咽下去,顾逢君带了史瑜从后边突然闪现。
他们便是迎亲队伍里的人之二。
顾逢君上前就拍了顾宛一下,险些没给他噎死,“别吃了,赶紧的,先去见你父母,不然时辰来不及,你就等着谢宁来娶你吧。”
原本还想再吃两口的顾宛,一下子打起了精神,立马去正厅见人去。
萧家人口说多也不算多,但也不算稀薄,顾宛进正厅前,稍稍规矩了些,没了那般火急火燎,正正经经的走了进去,院子里头都是拍宴席迎客的,还没到时辰客人也就都还没来,但迎亲队伍里的人还有稍微关系亲厚一些的都会提前来。
正厅里头就有不少顾宛认识的人,例如淮南王还有思河,淮南王自然是不会跟他一同迎亲的,但是顾逢君和史瑜倒是被请来了。
顾宛进去后,便是一片的热闹景象,萧夫人和萧将军看着他的眼神既是欢喜又是含泪。
“衡儿拜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多年教导,铭记在心,今后必定好好孝敬父母,侍奉左右”顾宛拂开衣袍,跪下后对着萧家夫妇三拜。
“快起来,好孩子”萧夫人起身,将顾宛扶了起来,用衣角擦着眼泪,随后又推了推顾宛,“快去迎亲去吧。”
她实在是伤心,盼了二十年萧衡成亲,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已年近四十,不再求孩子能有什么功名利禄,只希望能陪伴他更久,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
顾宛虽不是萧家人的亲生孩子,只是一个冒名顶替萧衡活下去了孤魂野鬼,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活下去,就算是只为了萧家夫妇。
顾逢君、史瑜以及石头都是迎亲的人,顾宛为首,几人骑着红花大马,身后跟着乐队还有敲锣打鼓之人,一支萧家护卫在两旁负责疏散街道以便骑马行走,这也算是石头地位最高的时候了,能和顾逢君平起平坐,原本他以为自己应当是在下面走着路的人,没想到自己和顾逢君一样骑着马,当即高兴坏了,活像是乞丐入豪门,没见过世面。
谢宁和顾宛两人都是男子,聘礼和嫁妆也就都省了下来,队伍里也就没人抬着什么十里红妆,但是因着谢宁今日高兴,特意交代人沿街送喜糖喜酒。
以谢宁的名望,成亲围观的人自然是人山人海,就算是不为凑这个热闹,也为着能见到谢宁,京城里许多人对他都是仰慕之极的,若是得见,那也是一件喜事,不少人抱着这种想法,以至于顾宛从萧家走到谢家都有百姓一路相随。
谢家门口比萧家还要喜庆,听说是谢眠卿布置的,连门口的石狮子还有谢府的牌匾上都挂着红纱布,谢家的所有下人今日也都在身上绑上一个大红花。
早在顾宛的迎亲队伍距离谢家三里之时,便有人快马回去告知,再由谢眠卿告知谢宁,于是顾宛到了谢宁家的时候,谢宁已经在府门外等着。
顾宛见过谢宁穿白衣,或是玄色或是蓝色,却从未见过他穿大红色的衣裳,顾宛知道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平日里穿那般艳丽的颜色,今日是第一回,也会是最后一回。
时节尚未过冬,今日的日头却是别样的暖和,谢宁立与台阶之上,衣袍随风摆动,墨发如布,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眼眸虽看不清颜色,可远远望去如待嫁的女子,红衣烈焰,神女下凡。
谢眠卿见着顾宛的马快要到了,于是引着谢宁下台阶。
顾宛到了之后,还需要等谢宁上了马车之后,方可再上马,两人一同并列走在前头,这就好似当初中了状元之后的游街,但两人需要牵着同心结,走得也比来时更慢了一些。
也不知是为何,明明两人已经同床共枕了许久,就连认识也有十多年,可此时顾宛却如初见一般紧张心动,还不敢看谢宁,一直到谢宁上了马,都没敢跟他说话,平时那么能说的一个人,此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观谢宁,淡定的很,目光直视前方,坐的也笔直,丝毫不受周遭的人吵闹所影响,他依旧是那个波澜不惊的谢先生。
百姓自谢宁上马游街之后,便是一阵欢呼喝彩,像是打了胜仗凯旋归来一般,这场面顾宛只在小时候跟着父亲打胜仗回京城的时候才看见过一次。
不一样的是,百姓嘴里喊着的都是:
“祝将军百年好合,万事顺意。”
“祝将军长命百岁。”
“将军和萧公子真是一对璧人,神仙眷侣。”
诸如这些也就还正常,顾宛还是能热情的回应,拱手感谢的,但是竟然还有人道:“祝将军早生贵子。”
这就过分了,顾宛听着这话,立马转到另一个街边,继续拱手感谢乡亲父老。
顾宛这边喜庆高兴的着实像是强抢来的媳妇,另一边的谢宁什么话也没说,风轻云淡,也不像是成亲该有的样子。
街上的景象实在热闹,让顾宛很是高兴,一下子也就没了方才的紧张感,见谢宁不说话,他反倒是先开了话头。
“刚才还有人祝我们早生贵子呢”顾宛一对谢宁说话整个人都差点凑到谢宁面前,两匹马虽然挨着有些距离,但架不住顾宛伸长了身子,非要与人说话。
谢宁眼前忽然凑近一个人的脑袋,他微微避开了一些,看清是顾宛整个面目又柔和了许多,“快些坐好。”
“你说该如何早生贵子呢?”谢宁越是回避,顾宛越是猖狂,他又问了一句,像是非要问出答案不可,行为恶劣的很。
在他身后一同骑着马的顾逢君,身后一拉,将顾宛的身子拉正回来,嘴里还道:“萧兄注意安全,不必言谢了。”
这才是顾宛的克星,和他一样的脸皮厚。
顾宛也不跟他还嘴了,今日高兴,大概是顾逢君现在踢他几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骂他几句,他都能笑出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当初他中状元游街之时,先人此诗中的兴奋激动,他是半分都没有,只觉得自己中状元是应当的,没什么意外,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如今成亲却让他明白了何为春风得意,大抵就是今日就算是至于寒冬烈风之中,他也会认为不久之后就会出现暖阳,日子依旧很有盼头,自个依然能有活得干净自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