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不该一时冲动,便将你们的事情交给魏昭,我早该想到的”谢宁的心里是懊悔的。
特别是顾宛还站在这里,同他一起听着顾家军卸甲后,一团乱的消息。
“将军,是非我们都是能分得清的,当年您连自己都不管不顾了,还能想着我们的事情,属下心里感激”顾伯玉恳切道。
顾逢君见谢宁已经没了查案子的心思,便上前打断了这对曾经主仆在这里互相认错的场面,“顾大当家的,您说说最近的刺杀案子吧”
顾伯瑜抿紧了嘴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他也是为国效力的将士,如今却成了刺杀朝廷命官的土匪。
他再次跪下认错,“将军,属下知错。”
“你不必向我认错,如实回答就好,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许是因为顾宛,谢宁对这些曾经的将士说话是温和很多。
“当初杀他们也实在是气不过,原本我们也是是为谋生路,可昔阳县的县令举家侵占贫苦百姓的良田,逼得他们无路可走,只得寻死,我们都是武人,气不过就将人杀了,谷雨县令强抢民女,手底下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百姓,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案,他们该死”顾伯玉如今想到还是生气,这些人死有余辜。
这两件案子,顾逢君当初也是知道的,他虽为知府,可地方官也不是他说杀就能杀的。他们做出这些事情,与其让顾逢君一件件查了再告知朝廷处置,还不如让顾家军杀了拉倒。
可他也没想到,仅仅两个地方官的死,就引起了一连串的命案。
“之后的案子你们都没有参与过?”顾宛道。
顾伯玉见顾宛面生,年纪也看上去比他们都小上一辈,但一想到刚进来之时看到的场面,心有余悸,对顾宛也就十分客气,他退开一步,偏了一下身子,眼睛正对着顾宛,“没有,我在顾家寨中也调查过此事,绝对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如果他们的从未参与,那也就是说,有人借他们的旗号杀了几个官员,为的是什么呢?
只是单纯的想脱罪?
顾宛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换一条思路,他们根本不是想要那些人的命,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顾家军。
“顾逢君,剩下那些死的官员都是什么家世?”顾宛灵光一闪,在脑海里捕捉到了什么,对顾逢君发问道。
顾逢君略一思索,虽然不知顾宛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回道:“没什么特别的,有些官位甚至都是买来的,家世没什么可说的。”
“也就是那些官员没有一个是大家族出来的对吗?”顾宛道。
“对”顾逢君道。
顾宛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确定没有别的无关人在场后,低声肯定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都是魏昭派人杀的。”
几人听后,心下生寒。
路上的围剿的黑衣人,接连官员死去,调查的案宗却如出一辙,派谢宁来调查此事也是暗中下旨。
他们都不是傻子,也都明白了顾宛的意思。
接连死去的官员虽然都是地方官,却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的,死了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堂而皇之的告到朝廷,非要讨个公道,但这么多官员接连死去,必定事有蹊跷,找人查查肯定是要的。
至于找什么人呢?
当然是他一早就想好的谢宁,既然想让谢宁去,那得有个大事。
江南出了土匪,还接连杀了诸多地方官,这就是个由头。
而他也一早就知道,这些土匪是顾家军。
在知道是顾家军后,他才暗中杀人,将这件事情闹大后,推给谢宁。
谢宁只身去江南就是他杀谢宁最好的机会,至于顾家军,等到时谢宁死了,随便他找个借口,就能派兵将他们处死。
顾逢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也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人都找了地儿,坐了下来,像是在消化顾宛的话,虽说君残暴不仁,但也不曾想到他如此不择手段,为了杀谢宁,为了除掉顾家军,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顾伯玉捶着桌子,既是气愤又是愧疚,“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他机会,让他算计的。”
他认为如果自己不去杀那些地方官,而是交给顾逢君的话,也许这些人也免去了这些磨难,他自以为是为了百姓,可实际上又害死了另外一群人。
“兄长当初为什么就像让他当皇帝,这分明是个魔头”顾逢君恨声道。
顾宛站在一旁,竟被这句话给问住了。
———顾伯玉视角———
顾伯玉跟着谢宁的时间算久的,但实际上他并不了解谢宁,当初谢宁请旨出征之时,他们这些守在京城的顾家军也被顾宛直接给了谢宁带去凉州。
他是江南来的,但是顾家军许多人祖上都是凉州的,对他们来说回凉州是件高兴的事情,尽管是跟着去打仗。
顾伯玉当年非要加入顾家军就是为了打仗,他家里没什么老小,妻子就更别说了,他便也不留恋,直接跟着就去了凉州。
可他毕竟是个南方人,凉州的冷暖变化极大,有时候白天会热些,可到了晚上又冷了起来,与京城都非常不同,更别说江南了。
他听说谢将军也是江南来的,可每日练兵之时,他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半夜匈奴偷袭时,他也是第一个警觉的。
私底下,有些将士会私底下议论谢宁,说他长了张女人脸,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像是能打仗的样子,可当他真的上了战场,拼了命的冲锋陷阵,什么危险的事情都冲到前面的时候,那些在背后说他的人也都羞愧难当。
十年的边关镇守,时不时的面对挑衅荣辱,谢宁都能临危不乱的指挥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击退敌军,一次又一次的令顾家军震撼。
曾经瞧不起他的将士也不得不对他肃然起敬。
顾伯玉那个时候就是谢宁的贴身士官,还是时樾挑的他,时樾还说是因为他的长相稍微像文生些,也许在生活起居之上,也能更多的帮助到谢将军,但将军从来都不需要我的帮助,我能帮他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为他研墨,这是那些武人都不会干的事情。
那时候的谢宁,无战事的每天晚上,都会挑灯写信,顾伯玉就在旁边研墨,他以为是寄给江南谢家的,可实际上那些信都会被谢宁收起来,并不寄出去,他曾在给谢宁收拾桌案时瞧见过一次。
吾爱顾宛。
顾伯玉看到这里就知道,他不能再看下去。
从那天起,他就隐隐约约洞悉了什么事情,这种隐约的感觉直到顾宛被关入诏狱的消息传到凉州之时,才被顾伯玉证实。
那一夜,谢宁也不再写信,他就站在营帐的窗前,望着明月,顾伯玉和时樾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时樾的心思没有那么细,他并没有察觉到那日的谢宁有什么不一样,可顾伯玉却像是知道一般,谢宁身体挺直,背着手,望着月亮,什么话也不说,却透露着一股悲凉之感。
他在想念着一个人。
以往他总是依赖着写信与那个人对话,今日那个人被关入牢里,他便希望能与那人看一个月亮,以寄相思之情。
谢宁站了一夜,顾伯玉和时樾便陪着他站了一夜。
之后,谢宁便是像发了疯一样的,对匈奴人赶尽杀绝,意图早日结束战争,回京。
他是个被上天庇佑的将军。
如他所愿,不过三天,匈奴人投降,还送来和解书。
谢宁借着护送和解书回京的借口,举兵回朝。
谢宁凯旋回朝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皇宫围住了,禁卫军不过几千人根本抵抗不住带了五万人回京的谢宁,顾伯玉以为谢宁要造反,要称帝,为顾宛报仇。
可是最终,这人只是抱着骨灰盒从皇宫出来,他向来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但他抱着骨灰出来之时,无人不感到他的悲痛。
他没有回先帝送他的府邸,而是去了顾府,好好的办了件丧事。
身披白衣,为顾宛守孝。
在顾伯玉心里那几个月犹如黑暗时期,以往还有些人气的谢宁成了活死人,每日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就连太后娘娘上门也是一句话不说。
没有人能劝动他,正如没有人能够救活顾宛一样。
几个月后,被软禁的皇帝也被放了出来,谢宁宣布辞官归隐,顾家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人人都有些慌乱,毕竟他们曾经是要弑君的将士。
可谢宁并没有忘记,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悲痛而忘记顾家军,或者说,正因为他悲痛所以记得顾家军,因为顾家军曾是顾家的一部分。
大部分身处在凉州的顾家军都可以随心意归家,只要不愿意卸甲就还是魏国的将士,其它地方的顾家军也是一样的待遇。
顾伯玉也是在那个时候离开谢宁的。
当时他怎么想的来着,好像是谢宁对顾宛的感情让自己有些困惑,又有些羡慕,他向来子然一身,若是自己以后也能有个这样情深意重的人想着自己也不妄来这人间走一回。
于是他也走了。
谢宁给了他们许多恩典,诸如钱财一类的,这些钱如是每年都能下来,对他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时樾打趣说,这就是主子赏赐的嫁妆,让我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也想过若是有个像主子这样好的人对我好,让我嫁给他,我也是愿意的,即使我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