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杭橘不知哪里迸发出一股气力,迅速伸手牢牢握住那把锋利短刀!
短刀迅速割破那一双素手上的细嫩肌肤,殷红的血顺着她纤细手腕往下一直流!
药效刚过身体尚且虚软,加上她现在一双女子的纤纤玉手,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即便拼了命想要阻挡住那破面而来的刀尖,也没能减慢短刀半分速度。
手上剧痛无比,心底巨大的不甘翻涌,从嗓子里冒出一股绝望吼声来:
“不要杀我!”
那把刀停在她离她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
她瞪大了水眸,大口的喘着气,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滴落,巨大的惊惧之下,还没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就听到头顶上方一股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哦?为何不要杀你?”
水杭橘竭力镇定下来,抬头望向那脸上含笑、手中拿刀的俊秀无匹男子。
刚刚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刺客互相厮杀,她没有恐惧至此,被那刺客拿刀刺进胸口,她没有恐惧至此,看着他一刀刺进刺客后胸,她也没有恐惧至此。甚至还能够根据他每一步的动作来分析缘由和之前的情景。
可是被这个男人用这样看似清浅平淡的目光望着,她竟然,连镇定思索之后说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
男子声音浑厚低沉,略带一丝倜傥笑意,听起来十分动听迷魂,容貌更是难得俊秀,面如冠玉已是十分难得,更遑论那秀挺鼻梁,凤眸风流,薄唇极美的形状,风流气度中隐隐透出睥睨气概,柔情蜜意,寒光四射,这样的男子,简直是人间妖物。
他声音是真动听,容貌是真好看,可,也是真的可怕。
眼前的男子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微微颤抖的唇,下意识往后缩的肩膀,也完全不在意她是否惊吓恐惧,更不打算收回那被凌迟着她手掌的短刀。
只是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瞧,悠然的等着她的回答。
可水杭橘知道,这回答若是不足以让他放心满意,下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
额头的汗滴落在她眼前,她来来回回的咬紧了牙关,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以镇定目光回望着他,低声开口:“江东侯,我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可若是你杀了我,我就不能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猛地逼近她,她下意识往后一跳,却被他另一手牢牢摁住,被迫与他对视。
“小美人儿,你威胁我?”
他满含审视威压,几乎要将她的脑子都看穿一般。
她不答话,目光却自始至终冷淡倔强,缓缓变成绝望神色,最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视死如归一般的,眼神归于心死如灰。
他忽然勾勾嘴角,松开了摁住她肩膀的手,也抽回了被她攥着的短刀。
“这个威胁,我且受了。”
娇柔的手再次被割了一回,水杭橘疼得紧紧蹙起眉头来,却一声也未吭,只往后靠了靠,保持警惕的盯着他看,她头发和衣衫都凌乱不已,那一双水眸却工整严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小动物一般的警戒无助姿态。
卓则渊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子很有意思,他坐到床边,一边扯下刺客的面罩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江东侯的?杜若和你说的?”
杜若,是杜妈妈的本名。
看来卓则渊和杜妈妈说不定关系匪浅······
若是谎称是杜妈妈告诉她的,恐怕会很快露馅。
水杭橘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私自猜的,侯爷既然承认,那我猜得没错。”
他笑着的抬了抬她下巴,嗓音低低却饱含压力:“诈我?”
她一顿,而后静静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无奈道:“想活。”
她已经能够平静下来。
既然他刚刚刀下留她一命,那便有活下来的可能,必须冷静下来,才更可能抓住那活下来的可能。
若真是还要被杀,那恐怕真的是上天有意玩弄,不活也罢。
女子目光平静,在他无声威压下。
倒是,有些像那年在金銮殿里的舒云凰。
可惜那小子死的实在是太早了。
卓则渊淡淡一笑,赶走不该有的回忆思绪,问她:“你想活,怕死,那你可知自己为什么会死?”
她为什么会死?水杭橘一时怔住,几乎下意识的说出‘因为被拿来当成了幌子,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情’,却敏感的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这不是能让自己活命的回答啊······
可若是回答······又能不能活下来呢?
她死死抓紧了手下的被子,手中血液将锦被染得一片血红,疼痛让人清醒,血色逼人果断。
不如就赌一把!
她轻轻开口:“不知。”
整个房间忽然静默得可怕,她只能听得到自己隐忍的心跳声·······
卓则渊冷笑一声抬起手。
水杭橘咬着牙闭上眼。
他将手指放在唇间,用力一吹,发出了一个奇妙的音符。
还没关上的窗户微微一动,一道黑影迅速飞身进入,极为利落的站定在卓则渊身后,一袭黑色劲装,长发束起,十分雄壮的男子在他身后恭敬的低着头,如同一道巨大的暗影一般。
水杭橘惊疑不定的睁开眼,怎么回事?他没有杀她?
却见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色身影,惊得微微地‘啊’了一声。
那黑色身影十分恭敬的站在卓则渊身后,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看来是卓则渊的手下。
她心底松了口气,紧张的心稍微宽了宽,不是刺客就好,反正卓则渊一个人来杀了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再多一个手下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无甚所谓。
他若是还想杀了她,这个手下叫不叫都无甚所谓;他若是不想杀她,那即便这个手下武功再高,也绝不会对她动手。
所以,她这一命能否留下来,还是要看这个卓则渊······
她谨慎的抬起头想从卓则渊脸上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增加活命的可能,而卓则渊并未看她,十分随意的指了指一边的刺客尸体,对手下吩咐道:“立刻处理干净,一刻钟之内,我要一个完全干净相同的房间。”
水杭橘愣住了,一刻钟?这怎么可能?
怔愣之间,卓则渊重新凑了过来,她想也不想攥紧了拳头,紧紧地盯着他!时刻准备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争取一丝丝活下来的可能。
他却忽然优哉游哉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腿弯处——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她失重之下下意识的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大声惊叫道:“你干什么!”
他竟然把她抱了起来!难道又要对她做出刚刚那些——!她已经有了力气绝不会再那般受辱!!!
卓则渊低头,看着她紧张不已几乎绷成一团的小脸,愉悦的笑了笑:“美人儿,难道你想睡那张沾满了血的床?还是你自己有力气下来走?”
原来只是要把她抱起来换床铺,水杭橘心里一宽,但很快意识到她这是······被卓则渊横抱起来了?!顿时脑子嗡地一声,赶忙松开了环住他脖颈的手,在他莫名的笑声中僵硬的转开目光,尽可能的忽视这令人尴尬欲死羞愤欲死的状况。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道黑影迅速行动着,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个闪电一般利落飞速的黑色行动轨迹。
而随着那些黑影的迅速行动······刺客尸体眨眼间就不见了,床上的床铺眨眼间就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干净整洁且一模一样的被子床铺······甚至于空气中的血液腥气都在急速的散去,整个房间开始焕然一新。
当真是一刻钟都不到,黑影悉数离开,房间焕然一新,仿佛刚刚那些生死存亡的时刻都只是她的幻想,那床铺干干净净的铺在那里,仿佛从来不曾染血,仿佛刚刚死在那上面的刺客,从来不曾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