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流光溢彩,抵不过那女子半分风华。
她纤细尾指于琴弦上震颤不止,那饱含怆悢绝响风骨的琴曲终于颤颤落下。
灯火微拂,光彩迷离,满堂飞鸟,光下一袭绯橘浅紫摇曳如繁花,恍惚间初冬竟如六月天。
外面是昏沉的夜色,刺骨的夜风,可室内如同盛世大梦,叫人不愿醒来,那女子站在那里,微微含笑,便是此生所见过的最为旖旎难忘景色。
水杭橘微微抬眸,便望见那二楼之上的雅致白狐座位。
不知何时已经人去楼空。
她一瞬间的晃神,立刻被翻涌起来的高声叫喊淹没——
王孙贵族们疯了一般,有的已经一脚踏上桌子,手里甩着银票高声叫喊:“水姑娘!水姑娘!我愿倾家荡产只求和你说一会儿话!”
“我去你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水姑娘,我是礼部尚书的侄子,特此求娶!”
“啊呸——就凭你也敢肖想仙女儿一般的人物,水姑娘,你若是肯答应,我这便雇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
“你都有夫人了!真是不知廉耻!水姑娘,我是今年的科举探花!你跟了我以后一定飞黄腾达!”
那群人太疯狂,全然不顾家教礼数,一个个红了眼、拼了命的往前拥挤着。
挤到台前的几个人,甚至长长的伸着手想要触摸台上的水杭橘。
水杭橘被那几个人近乎狰狞的面目骇到,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待定了神,才看到自己脚下的这群近乎痴狂的男人,竟然大多都是昔日的官场同僚···皇族显贵···虚心好学的士子门生···
那些曾经或尊荣、或矜贵、或腼腆、或正派的男人,此刻全都满眼凶光狠狠地盯着她瞧,唇角笑意狰狞贪婪,看起来全都是失去了伪装的样子。
原来所谓的礼节学术,竟都不过是表象模样。
尺素在台前带着好几个小厮,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金质篮子,里面盛的满满的都是银票金银,几乎要塞不下了,却还是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往里面塞着银票。
尺素为了维持秩序,连语气都厉害了起来:“各位客人!请回到座位上!阿三阿四,赶紧再去拿几个金篮子!”
几个小厮赶忙把已经满了的金篮子拿走,不到片刻又拿来几个金篮子,不到片刻又被堆满······
尺素忙的不可开交,最终还是她高声喊道:“今日到此为止!各位客人还请原地歇息,稍后清点完,将会公布花魁得主!”
这也是今晚第一个需要时间来认真清点的姑娘······
水杭橘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纱,静立在台上一角,眼前光影炫迷,人影散乱,竟然有了些昏晕之感,她赶忙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身形稳定住。
这几天来回忙碌,一边准备花魁大赛一边教授苏果儿她们技艺,今日又是一日未曾进食,身体已经十分疲惫虚弱。
身体的虚弱,加上一日以来精神时刻不敢放松,刚刚又是一番尽心尽力的表演,此刻精力已经尽数耗完······
所幸,看这场面,应当能够赢得花魁了,那便值得。
想到自己的下一步,水杭橘在这样看似风光无限的时刻,却萌生出一股酸涩。
她身负身为舒相的冤屈,却要用曾经身为舒云凰时绝不会做的事情,来为自己争的一席之地,和能够见到皇上的机会。
那些人曾经跪在她门前几日几夜,只求她一个推荐官职的机会,如今却拿着大把大把的银票,肆无忌惮的砸进她面前的金篮子里。
曾为天上骄阳,今为水中蜉蝣。
可骄阳易蒙乌云,蜉蝣敢于死斗。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让自己保持精神模样。
而那边尺素终于清点完毕,高声喊了出来最终的数目:“帝京红楼水杭橘,最终打赏为十万九千两······黄金!”
舞台之侧一片哗然!
一众姑娘彻底死心,面色发灰的看着台上仿佛浑身有光的水杭橘。
水杭橘只觉得有一道目光分外刺人,下意识的望那目光方向看去。
绣球兰直勾勾的盯着她,牙齿僵硬的磨动着,对她狠狠地做出了一个口型:“水杭橘,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