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酥还是不放心,没有回自己屋里去睡,而是缩在榻上睡着了,她睡之前还嘟嘟囔囔的说要守着姑娘,睡着了之后却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水杭橘躺了很长时间仍旧没能睡着,干脆坐了起来,用手揉揉太阳穴,无奈的望着榻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小丫头。
她原本就是浅眠的人,不容易入睡,这丫头的鼾声扰得她更是睡不着。
她起床走到那丫头身边,俯身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小酥的额头,轻声道:“乖一些,别再蹬被子。”
起身一转脚便正好面对着铜镜,她下意识的想要转身逃走,到底按捺住了心底的陌生和不适,半是强迫半是试探的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正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时分,屋内也没有任何灯光,只有一抹月光从窗户里偷偷地透了进来,照亮铜镜前散发赤足的绝色人儿。
镜中人儿眼神惶惑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及膝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巴掌大的小脸如同上好玉盘,肌肤素白细腻,每一寸都释放着浅浅的光华,而眉是温润丰饶远山眉,眸是江南水岸秋色波,俏鼻纤纤挺立,最美的是那一点唇,上好的唇形,美若樱花初绽,绚若海棠微醺,当那一抹绯色微微勾起的时候,便是漫天樱花纷纷落下一般的动人心魄。
已经有了这样一张动辄倾城的脸,竟然还有这样好的身段,脖颈曲线纤细优美,双肩单薄却自有风流,胸口饱满滑腻,最美的是那一段楚腰——细若无骨,柔若柳枝,单单用一只手便能轻易掐在手里,真真是勾人魂魄。
镜中女子稍稍移步,便是一段柔润风流,淡淡一笑,便能要这华丽月光都没了方向。
她曾经也是年轻男子,自然明白,水杭橘有多美。
她今后,便是这样的美人儿了。
水杭橘伸出一根纤细手指,点了点镜子中的自己的脑袋:“以后,你就是我。”
她笑了笑,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个多时辰。
明日一早一定会有一场不安宁的大戏,若是不养足精神,凭自己现在虚弱的身体肯定是应付不来的。
杜妈妈,绣球兰,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各位姑娘······明早要一个个来解决。
等到五更天的时候,天空逐渐明亮,夜幕渐渐散去,天际浮现出明媚彩霞来,而此时帝京红楼二楼,水杭橘的房间门外,也开始有了轻轻的动静。
小酥还在酣睡,水杭橘穿上鞋子,将耳朵贴到房门上去听,听到杜妈妈毫不压低的声音传来。
“橘儿八成是不行了,你赶紧去让王公子过来吧,他喜欢橘儿好几个月了,一定会愿意把橘儿买走!”
一个小厮有些犹豫的说:“那,要是王公子也不愿意呢······毕竟水姑娘都快不行了,买回去也留不了多久了······”
杜妈妈咬牙,毫不犹豫的说:“那就贱价卖!反正橘儿也快不行了,把她卖出去,卖一个钱是一个钱,还省了棺材钱,省得楼里其他姑娘说我连一副棺材都不给。”
小厮终于忍不住,低声劝道:“妈妈,还是别了吧,水姑娘平日里人不错的,也给您挣了不少银子,让水姑娘好好的上路吧······”
“你懂什么!”杜妈妈气得骂了一声,随后便听得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小厮痛呼出声,看来是杜妈妈打了他。
杜妈妈满含威胁的说:“你以为养活整个帝京红楼很容易吗?我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告诉你,我楼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废人,我帝京红楼也绝不养废人!像是她这样的废人,我能多养她好几天已经是恩典了!”
小厮沉默着,杜妈妈又不耐烦的催了一声:“愣着干什么?想被赶出去是不是?还不快去找王公子来!”
随后便听见小厮略带沉重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而杜妈妈冷哼了一声,也走开了。
水杭橘垂下双眸,摇头失笑,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手腕。
对付这样的人,看来也用不着任何客气。
因为早已看淡了人心丑恶,面对这样的无情狠毒,她不仅没有丝毫怨恨自怜,反而觉得十分淡然,唯一的情绪不过是不屑和厌恶罢了。
而心底所有不屑和厌恶,都化作一股斗志,从心口处不断地冒出来,充斥着全身,让她力气十足。
回过头来,她施施然坐到妆台前,扬了扬眉,随手拿起一只眉笔,正打算往眉上涂抹。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眉笔拿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尴尬的拍拍额头,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走到榻前,叫了几声‘小酥’,榻上熟睡着的小酥都没有任何要醒来迹象。
水杭橘又伸手轻推了她几下,她懒懒的翻了个身,继续趴着睡着了,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吧,时间紧急,不能再这么轻轻的了。
水杭橘一咬牙,伸手放到小酥腰上,狠狠一推!
这一推没控制好力道,眼看着小酥骨碌碌的滚下了床去!
水杭橘来不及拦住,脱口而出喊了声‘不要!’,仍旧不可避免的听到一声‘咚!’
那是身体与地面相撞发出的一声沉闷响亮的碰撞声······
随之便响起小酥带着哭腔的痛喊声:“怎么回事···痛死我了!怎么摔下来了嘛······”
水杭橘赶忙俯身去看:“你没事吧···”
这个身体的一切她都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不知道自己狠狠一推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被这么大的力气推得从床上摔下来,肯定特别疼吧···她愧疚的拍拍小酥的背,搀扶着小酥站了起来。
小酥扶着腰慢慢地爬了起来,粗心大意的摇摇头:“还好还好,小酥禁摔!”然后疑惑的看着榻前的水杭橘:“不过姑娘,你怎么起那么早啊?”
“嗯,嗯······”水杭橘不自然的笑了笑。
小酥又疑惑的摸摸脑袋:“那姑娘你知道我是怎么摔下来的吗?我刚刚做梦梦见一只大狗一直推我,难道···”
“你是自己翻下来的!”水杭橘笃定的说!虽然确实对不起这小丫头,但是赶快让她愿意给自己上妆才是正道,这种关键时刻······稍微遮掩事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嗯。
呃,自己摔下来的?小酥奇怪的想,自己睡觉一向很赖着床,怎么会翻下来摔下去呢?
不过,姑娘说的话一定没错的!
于是单纯的小丫头笑眯眯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