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为自己而活
开始和结束，有时，有着惊人的相似。
——陆楚桥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千家用力拉扯老旧的铁门，可是大门仍旧纹丝不动。安辛人在国外，一时不会回来，千家和陆楚桥那晚不欢而散后，就第一时间逃到这里了。每天晚上千家坐在客厅里喝茶看书，整理唐凡的资料，好像回到了以前读书的时候。
偶尔一个瞬间，千家会有种错觉。陆楚桥没出现过，柏家兄妹也没出现过，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她还是过着自己简单的日子，每天上学小学，心念着吃饭读书考试这些小事，就那么简单的生活。
铁门咣咣当当的响，却就是不肯打开。千家泄气的倚着铁门积攒力气，准备再战。
“需要帮忙么？”身后有脚步声走来，千家猛地转身。柏亦南微笑着站在三步开外，双手背后，对千家点点头，“好久不见。”
“柏先生。”千家礼貌的打招呼。
柏亦南笑的有些尴尬，用力点了点头，“百里小姐。”
“请问，有事么？”千家想起背包里那张签有“爱女千家”的照片，忍不住把背包抱紧。如果她真的是柏林之的女儿，那就证明柏亦南在DNA检验的时候做了假。他骗了她！他一直低调内敛的出现在她周围，表现的好像处处相帮，其实不过是想让她掉以轻心，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欺骗她！
她的确中计了，她真的以为自己不是柏林之的女儿。她甚至怀疑自己，也没有想到去怀疑这个男人。
柏亦南看着千家一脸戒备的样子，双唇微抿，眼睛眯起来。
“千凉14岁的时候曾经自杀。”柏亦南突然开口。“手腕上现在还有痕迹，很多人都提议过让她去做伤口修复手术，她一直不肯。”
千家抬头看着柏亦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看到了柏千凉的那个伤口，可是，14岁……能有什么事能让一个14的女孩选择自杀？
“是千凉14岁生日那天。”柏亦南看着千家震惊的表情，竟然升起一股羡慕，千家的世界单纯的让人嫉妒，她甚至想不出能有什么不幸会让人想要结束自己仅有的生命。
“家母因为不能忍受父亲的冷漠对待，选择离家出走，我被父亲送出国读书，千凉才七岁，所以选择让她留在家里。”往事回归，柏亦南嘴角漾起一丝寂寞的笑意，“家父虽留学海外，但依旧深受旧式思想影响，不善表达，不愿沟通，父爱的厚重，那时的千凉根本无法理解。”
“千凉总是翘课跑去找妈妈，母亲也自觉亏欠，不敢太严厉，母女俩逛街聊天，傍晚父亲一定会出现把她接回家，说教，禁足，每次每次轮番上演。”
“到最后，父女之间几乎变仇家，家父说东她一定往西，凡事作对。某日千凉给家母打电话，说要去同她住。家母却告知，她已经出国一周有余，且准备再婚。千凉一心认定是父亲不肯告诉她，故意瞒她，赌气再也不和父亲说话。”
“千凉14岁生日那天，我同朋友在欧洲度假，家父出差。整整一天，没有一个人同千凉说过一句话，更不用说生日快乐之类的祝福。”柏亦南停顿，嘴唇抿的好紧。“当天晚上，千凉吃了一罐安眠药，割腕自杀。”
千家站在柏亦南对面，感觉一阵一阵的冷风吹向她，吹得她浑身冰冷。
“我接到消息赶回家时，千凉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不肯进食，不肯见人。”
“撞过实木的房门么？”柏亦南抬看千家，笑着问，“真疼，就像石头一样，整个肩膀疼了一周，全部青紫。”
“千凉看着我好像不认得我，然后就跑过来揽着我的腰放声大哭，整个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她在我耳边哭。哭累了睡，醒了又接着哭。”柏亦南说着，轻声叹气，“嗓子都哑了，说不出一句话。终于我说通了父亲，把千凉带出了国。”
许久之后，千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子隐隐发疼。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们每个人，都在付出代价。”柏亦南勾起嘴角，苦涩的笑笑，“无论是你，我，还是千凉，我们都在为上一辈的纠结付出代价，这亦是我们继承的一部分，无法拒绝。”
“为别人的行为承受结果，背负责任，是件很泄气的事。”柏亦南看着面前的千家，眉头皱了皱，“但在这一刻，我们都没有逃避的余地。”
“所以？”千家等着，柏亦南一定不是简单来说这些的。
“请你坚强，欢迎回击。”柏亦南笑着靠近千家，手朝着千家伸去，千家一惊，急忙闪身到一旁，柏亦南淡淡微笑，抓住铁门的把手，用力一拉，铁门砰的一声大开。“不要留有余地。”
“你是，什么，意思？”千家困惑的看着柏亦南，他是说让她去和柏千凉打架么？
“千家，开始为自己而活，为自己争取吧。”
“你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千家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柏亦南，冰冷开口，胸口憋闷的怒火，越烧越炙热。
柏亦南一僵，没想到千家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次的跟我说那种苦情的故事，和我说那种体贴安慰的话，到底为什么？怕我贪柏家的钱？还是怕我出去喧嚷我是柏林之的私生女？”
柏亦南的眉头皱了皱，眼底猛地燃起一簇火焰，却又被很快的压下。
“你阻止不了柏千凉的行为，所以一次次来为她善后，让我偃旗息鼓？兄妹一黑一白唱的真好。”千家逼近，想到自己曾经相信过他，就觉得自己好笨！真是太傻了！
柏亦南只是沉默的站着，双目深沉的观察着千家的反应。
“我相信过你的。”千家抬头直视柏亦南的眼底，“每次你为柏千凉说话，我都在想，原来有哥哥是这种感觉。如果，我是柏林之的女儿，如果，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不是也可以有人依靠？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做柏家人不是那么糟糕的理由。”
柏亦南的眼底有一丝恍惚，千家敏锐的发现。
“千家，你什么意思？”柏亦南缓慢的开口询问。
“为什么要在DNA检测上作假？”她觉得好累，不想再玩这种猜测的游戏。
“你说，我作假？”柏亦南挑眉。
“你，或者柏千凉，总会是你们兄妹之一。”
“千家，这其中也许有误会……”柏亦南皱着眉，脸色有些僵硬。
“请你停止侮辱我的智商。”千家说着抽出口袋里的那张照片，背面“爱女千家”的字样让柏亦南明显的震惊，“我相信过你的，可你却骗我骗的那么轻巧。”
“千家！”柏亦南大跨一步向前，想要拿这张照片。
千家却机警的后退一步。
柏亦南一怔，发现自己的急迫，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退回原地。
“为自己争取，为自己而活，是这样么？”千家重复着柏亦南刚刚的话，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冰冷。“把我的书局还我。”
柏亦南的眉头瞬间挑了起来，尖锐的目光好像利箭射出，直击千家的心脏。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如果一周之内我没看到书局的地契，我会拿着这张照片找遍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记者。”
“千家……”柏亦南的脸上竟然有隐隐的忐忑，喊出千家后，却又不知再说什么。
“我只要我的书局。”千家淡淡的看着柏亦南，“我对柏家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怪物。”
038.都会过去的
我在找一个人，他会一种特殊的魔法。他会让我相信，一切坏的恶的，会伤害我的，让我哭泣的，从他出现的一刻开始，便全部终结，进入一个全新的梦幻世界。
——百里千家
你们都是怪物，她竟然说了那么残忍的话。千家站在会场的角落出神，身后是衣香云鬓，觥筹交错的华丽舞会。锦书三周年的纪念舞会，千家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小礼服淹没在人群之中。原来唐凡的名头远比她想得要大，刚一进会场，唐凡就被一众女士架走了，一群人嬉笑风声，听着唐凡绘声绘影的描述旅行中的见闻。唐凡有俊朗的外表，又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阳光亲切，聚拢的女士越来越多。
“千家，你已经到了。”简锦一件米白色的长裙，优雅的看着她微笑。如果变成她该多好呵，千家突然想。
她羡慕她，是真的羡慕。她想要有那样的勇敢，想要有那种优雅，想要那种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气势，想要她强大的力量和坚强。如果，她是简锦，该多好呵。
如果她是简锦，就可以好好的和陆楚桥说话，不会总是面对着律师身份的陆楚桥，冰冷疏离，渐行渐远。
“千家？”
“这里的星空很漂亮。”千家回神，顺手指向窗外。
“是啊。”简锦笑着点头。“我第一次看到流星，就是在那边的山坡上。”
“流星么？”千家惊讶的睁大眼，“真好，我从未见过。”
“书局的事，我很抱歉。”简锦转头看千家，不敢相信某些人的命运会如此相似。
“没关系。”千家摇头，她不想提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现在也许不能接受这句话，”简锦淡淡的开口，“但是，真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心再痛，也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不管你舍不舍得，不管你愿不愿，都会过去的。
让那一天快些来吧！千家心里呐喊，双唇用力的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牙关咬紧，不要喊痛！不要在人前展示你的脆弱，不要在别人面前哭。爱你的，会担心，不爱你的，会开心，无关的人，不上心。所以，眼泪还是偷偷流的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谢谢。”千家淡淡微笑，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突然心中一紧，“我真想变成你的样子。”
“变成我？”简锦浅笑。
“是。”千家点头，“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打倒你的样子。”
“是这样么？”千家笑着端起手里的香槟，请啄一口。
“我也想赢，不过，好像一直输。”千家讪笑。
“告诉你个秘密，”简锦笑着靠近千家，眯起的眼睛有几分朦胧的狡黠，“其实，没有输赢的，只有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别人抢走了你不想要的东西，或者把她不喜欢的东西塞给你，哪个赢？哪个输？”
也许，一切从没有过所谓正确的答案，也从来没有应该，或者不应该。那一刻，你选择了，你决定了，你做了。那你以后，日日都要对这个结局负责。若那一刻你什么都没做，放心吧，会有另一个结局等着你，对你拷问。
最后，你要面对的，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痛苦，内疚或是平静，欣喜，都是你自己。
“我不能教坏你，陆楚桥要骂我的。”简锦看着千家困惑的表情，笑着摆摆手。
陆楚桥……千家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心中一紧，紧张到不行，方寸皆乱。
“他永远不会骂你的。”千家浅笑，她知道简锦在陆楚桥心里的分量，所有见过他们相处的人，都能看出简锦在他心里的分量。“至少，不会为了我这种已经不相干的人。”书局被收回，她和柏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和陆楚桥一样没关系了。
“千家，别骗自己了。”简锦笑着摇头，“无论是你的书局，还是你的爱情，你不奋力追赶，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千家抬头看着简锦，心中微颤。
“你只需要问清一件事，你愿意为他付出多少。”
“然后呢？”
“然后，付出就是了。”简锦说的理所当然，千家的心却猛地跳动了一下。
“我，我去下卫生间。”千家转身离开，几乎有些慌不择路。简锦有种魔力，可以让你放下所有戒备，然后在某个时刻，直射你的内心。
千家低头朝着出口方向疾步，不敢和任何人有眼神接触。结果，刚走两步便撞到了人。
“对不起。”千家鞠躬道歉，没想到却被人一把揽住腰。千家惊呼着抬起头，看到一张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帅的一张面孔。男人剑眉星目，朗月如空，眼睛星光璀璨。
“撞疼了么？”男人浅浅一笑，电力十足。
终于知道书上写的小鹿乱撞是什么意思了，千家的心跳轻促急切，脚下瞬间像踩了浮云一般，变得软绵绵的。
男人长臂一伸执起千家的手，在千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浅浅一吻已经落在千家的手背上。“赏脸跳支舞，神秘的公主。”
千家只觉得一阵电流从手背穿过手臂，直击心脏。心跳瞬间变得猛烈，好像要跳出心口一样。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亲，千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千家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走动。
“放手。”一旁传来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瞬间冻结千家的火焰。千家转头，陆楚桥面色阴沉的站在一旁，眉头不悦的微蹙着。
“我先看到的。”男人明显不肯，双手抱住千家，好像抱着玩具，怕被人抢走。
“这你就说错了。”简书一旁温和微笑，信步走过来，“雷少有所不知，这位小姐，和陆大律师颇有渊源呢。”
千家看到陆楚桥本能的想逃，但是却被这位雷少揽的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没关系，等会儿，我们也会有渊源的。”男人大笑，转头看怀里一脸惊慌的千家，“怎么称呼？”
“百里千家。”毫无抵抗，千家说出姓名。
“雷铭。”雷铭点点头，转头看陆楚桥，孩童般胜利微笑。“看，渊源。”
陆楚桥觉得头上黑线无数，自己怎么会卷进这种混乱之中，这与他何干？雷铭愿意抱着谁，千家愿意被谁抱，和他有什么干系？陆楚桥伸手捏捏眉心，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今晚可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可是想归想，行动却是另一件事。
陆楚桥忽然发现，此刻自己的大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双腿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移动的意思。
“不要给我添麻烦哦，张小姐已经在往这边看了。”简锦笑着加入火药味弥漫的战场。
“这样防我，我会伤心的。”雷铭状似伤心的撇撇嘴。
“平添麻烦给我善后，我更伤心。”简锦笑着伸手拉过千家，挡在身后。
“罪名好大。”雷铭毫不在意的笑，“我只是表达对美女的倾慕而已。”说着还向简锦身后的千家笑着眨了下眼睛，千家又是一阵脸红。
“这也不怪雷少。”一个充满讽刺的声音突然响起，柏千凉笑着走过来，“百里长得一副弱柳随风的样子，哪个男人看了能不动心呢？这样的女子，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若不然陆大律师又怎么会为了她辞掉柏家首席律师的职位？”
陆楚桥眉头微皱，眼里顿时阴云密布。
千家听到已经一惊，转头看陆楚桥，他辞职了？为了她？
“不知令兄可一同来了？”简锦温和微笑，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百毒不侵，便如是。
“大哥要晚些，还在一起商量锦书三期的招标事宜。”柏千凉淡淡一笑。“大哥做事喜欢亲力亲为，全力以赴，简直是工作狂。”说到兄长，柏千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缕阳光。
“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一定可以的。”柏千凉笑，目光又不经意似的瞟向千家，“柏林建设喜欢的东西，一向志在必得。是不是，百里小姐？”
千家觉得浑身冰冷，空旷的大厅里，人声音乐声瞬间远去，四周一片寂静。为什么柏千凉就是不肯放过她？
千家站在人群之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快点让她离开这里！手心突然传来温度，千家还未察觉到温度的来源，就听见陆楚桥的声音响在耳边。
“告辞。”陆楚桥的声音一贯的低沉，一贯的冷然。
下一秒，千家觉得自己被拉动，随着陆楚桥的脚步离开人群。
039.只有千家可以的事
偶尔，人需要自私一点，才能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陆楚桥
千家任由陆楚桥拉着，安静的拎着裙摆任他带着她走。千家目不转睛的看着陆楚桥宽厚的背影，突然冒出一个连自己都想笑的想法。如果，他能这样拉着她的手永远走下去该多好。没有终点，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远离这里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都不去管，就这么走下去，只有他和她。
上山的路不长，一路都有低矮的路灯做指引。终于一转弯，到了山顶。
陆楚桥站住，千家也跟着停下脚步。手松开，千家的手垂了下来。
从来，没有永远。
“美么？”陆楚桥仰头看着繁星密布的夜空，开口。分离半月之久，这是他同她说的对一句话。他上次那样离开之后，留下她一个内疚自责到每晚都睡不着觉，想着如果再能见到要如何道歉，如何让他原谅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现在他竟然无事一样的和她讨论星空美不美？
“你辞职了？”千家问到。
“是。”陆楚桥转回身，诚实点头。
“是因为……”我么？
“原因有很多。”陆楚桥转身朝露天酒吧方向走，“陪我喝一杯？”
我要回去，唐凡会找我的。千家想要拒绝，可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想见他，努力压抑，努力逃避，但是在某一刻终究无法再欺骗下去。
“好。”千家点头走过去，也许喝醉了，这些纷乱的思绪可以暂时放开她，给她一个喘息。
陆楚桥径自给千家点了一杯鸡尾酒，酒是热的，有淡淡的柠檬和豆蔻香味，千家觉得周身都暖了起来，刚刚在会场的灾难渐渐偏远。
“最近可好？”陆楚桥伸手松开领带和领口的扣子。
“很忙。”千家抬头对陆楚桥笑了笑，“刚刚好。”
“这几日住在哪里？”
“安辛出门了，所以我雀占鸠巢。”千家低下头看着酒杯里的柠檬片，实在无法直视陆楚桥的目光。
“何时动身去敦煌？”
“下周，本来这周也可以的。”
“去那边住哪里？”
“出版社租了一间公寓房，三室一厅，所有人都住在一起。方便工作。”
“只有你一个女生？”
“当地的接待也是女生，会住在一起。”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千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祈祷过这样的场景啊，两人可以平心静气的聊天，无关柏家和遗产，天南海北的任何话题都好。可是现在一切真的发生了，她却想哭。
果然，理想和现实永远有差距。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陆楚桥目光直视着千家，语气难掩的自责。
什么？千家抬头，看向陆楚桥。他刚刚说什么？
“对不起，是我失了分寸。”陆楚桥目光真诚的看着千家，“很抱歉给你带来的伤害。我主动消除你的全部债务，以示悔过之心。”
“你不用做这些。”千家笑着摇头，“反正我也付不起的。”
陆楚桥轻笑，千家心里一颤，她第一次听到陆楚桥的笑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笑。”
陆楚桥挑眉，嘴角勾起一个笑意。“我不喜欢在情绪上浪费太多精力。而且，也没太多可以开心的事。”
如果她也能变得这么理智，完全不被情绪所左右，一切问题是不是就能简单很多？千家又想起刚发现的那张照片，她可以和陆楚桥说这件事么？再把两人纠缠回柏家的漩涡，放弃现在的这种宁静？
“我如果能变成你就好了。”千家感慨。
——变成我们不好么？
陆楚桥的心，猛地一下狂跳，曾经以往的思绪，又涌了出来。好像开闸的洪水，一下一下的灌满跳动的心脏，压抑呼吸。陆楚桥低头，清咳两声，试图找回自己理智的声线。
“你不是我。”陆楚桥回答，声音冰凉如水。“千家，这种假设没有意义，你不能逃避到别人的身后，期望问题得到解决。你不是我，不是简锦。你永远不可能做到我们能做的事，”陆楚桥目光真诚的看着千家，“同样，我们也无法做你能做到的事。”
她该知道，他们并不是那种无所不能的神明。没有所谓谈笑间灰飞烟灭的事，每个人都是付出了别人没有的努力，才换取了在别人眼中难得的机会。他们承受了别人无法承受的痛苦，面对了别人无法正视的残忍，才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如果可以选择，可能，不会有人会选择这样成长。
狠狠地划下一个伤疤，滴着血，忍着痛的前进，成长，等着它慢慢的愈合，慢慢的结痂，不能碰，不能说，时刻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不知哪里又伸出一只手，撕裂伤口，血又滚烫滚烫的滴下来。
终于，习惯了那种疼痛，终于，伤口愈合，外人都看不出破绽，以为你是坚强，以为你是勇敢。只有你知道，其实，你是习惯了。偶尔隐隐的有痛感传来，你也不再会提心吊胆。
因为知道，不过如此。
“我能做的事？”千家讪笑。“真有那样的事么？”
你可以让我开心的笑，陆楚桥沉默的看着千家，抿住双唇。“一定有。”陆楚桥肯定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