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当你不在乎了，说谎是件很容易的事。
——百里千家
“如果没赢，便还不是结局。”陆楚桥冰冷坚毅的声音，响在头顶。“所以，你不用担心书局的事，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陆楚桥说着伸出手。
千家抬头看着陆楚桥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车祸那晚留下的疤痕还隐约有痕迹。千家伸手握住，好暖。
“回去吧。”陆楚桥微笑看着千家，竟有一丝难得的温柔。
千家怔怔的看着陆楚桥，心里因为这个笑容，一阵悸动。
“我已经找了私家调查员帮你查找，”陆楚桥一边说，一边牵着千家的手朝车子的方向走去，“DNA的事我会亲自去查，可能时间会久一点，虽然情况目前看并不乐观，不过，也并不是没有转机的。而且，私家调查员已经去了你母亲的老家和柏林之先生的老家，也有可能会找到些线索。”
千家停在原地，看着陆楚桥的背影，眉头纠结的皱起，心开始翻腾。
陆楚桥看着千家的表情，突然笑了，淡淡的浅浅的，却莫名的让人安心。“我知道，书局是你的一切，我未忘记。”陆楚桥笑着拍拍千家的肩膀，表示安慰，转身想继续走，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转头，千家的手抓着他的手，头低着。
“千家？”陆楚桥开口，话音未落只觉得手背上一热，好像有一滴热水滴在手背上。
千家拉住陆楚桥的手臂，整个人因为压抑着哭声而颤抖。
陆楚桥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哭呢？
“对，不，起。”千家哽咽着，极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她真的，真的不是有意要为难他的！
“什么？”陆楚桥一愣，律师的直觉瞬间提醒他，事有蹊跷。
千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陆楚桥，泪在眼中晶莹。“对不起。”
陆楚桥幽深的眼底一暗，敏锐的察觉到，这是……歉意。但是为什么呢？因为千家觉得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么？还是有什么在瞒着他？陆楚桥心底一沉，反手一把拉住千家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力道过猛，千家眼里的泪瞬间低落，划过脸颊。
陆楚桥一双寒冰样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千家。心里的不安和怀疑渐渐放大，回荡出剧烈的响声，陆楚桥忍不住皱起眉头。
千家看着陆楚桥的一双眼睛，心好像被人一把揪住一样，疼的喘不上气。
“你是不是柏林之的女儿？”陆楚桥看着千家，冷冷的开口。这一霎那他才意识到，千家从未自己亲口说过，他们是父女关系的话，一直都是他和柏家人在自说自话，自始至终，百里千家都没有说过一句，自己是柏林之女儿的话。
“亲口跟我说一遍。”陆楚桥冰冷的命令，抓着千家手腕的手忍不住用力，千家痛的皱眉，他依旧未放松分毫。
千家的嘴张张合合，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她说不出口，她根本说不出口。“对不起。”千家头低低是，不知要如何面对陆楚桥质问的目光。“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陆楚桥玩味的重复着这句话，抓着千家手臂的手突然松开了，陆楚桥向后退一步，同千家保持距离，“你这样无意多久了？”
“我……”千家抬头看着陆楚桥，想要解释，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从我第一天找你，还是遗嘱签字？又或是我收留你之后的每一天里？”陆楚桥摇摇头，转身向路边走，内心的怒火不受控制的翻腾，嘴角隐着一丝狠狠的笑意。
他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让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耍了！他被耍了！彻彻底底的被耍了！亏他还费劲费力想尽办法要帮她！陆楚桥伸手扯开领口的扣子，灼烧的怒意把他的喉咙扯得生疼。
“陆楚桥。”千家急忙追了上来，“对不起，你……”
下一秒，咚的一声，陆楚桥的拳头直直的击在路边的灯柱上。灯光随着外力左右摇晃。千家浑身一震，悠的停住。
“你最好不要再说这句话！”陆楚桥转身，大步走回来。
千家被陆楚桥的怒气吓得后退，退了两步撞到一旁凉亭的柱子上。窒息的压迫感，压得千家浑身发抖，被陆楚桥遮盖的黑暗中，只有陆楚桥一双喷火一样的眼眸在闪耀。
“陆楚桥——”千家鼓起勇气开口，话音未落，耳边一阵疾风呼啸，咚的一声闷响，陆楚桥的拳头近在咫尺，狠狠地捶在柱子上，千家的心又是一阵揪痛。
“奉劝你，不要再开口说话。”陆楚桥声音冷若冰山，“作为律师，我有义务提醒你，你和我说的话有法律效力。”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骗你，我从未说过我是！”千家鼓起勇气看向陆楚桥，她从未说过自己是柏林之的女儿，也从未伪造过任何证据，她只是没有否认。
“你说你因为我失去了一切！”陆楚桥怒吼，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拳重击向墙壁。好像心被重重捶了一下，千家只觉得缺氧似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楚桥低下头后退，胸口剧烈的起伏，调整自己的情绪。“可你本来就应该一无所有。”
支撑不住了，千家摇晃一下，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她应该一无所有，是这样么？啪嗒一声，一滴眼泪滴在千家的手背上。
他有没有一个瞬间，哪怕是一个极小的瞬间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默不作声的冒充别人的孩子？难道她不希望自己是柏林之的女儿？难道她不想有个家么？即便是柏千凉那种恶毒的亲人，也好过孤零零一人在这世上游荡。即便是被诅咒被人恨，也好过没人看见，连个喊她名字的人，都没有。
漆黑一片，毫无光亮的日子，她连想都不敢想。她只是想要个喘息的机会，不可以么？她只是怕了，奢望有个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罪无可赦么？
他们都没有尝过那种滋味，为什么要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她错了？他们有没有试过一个人回到一间屋子，静的连个声音都没有的屋子，永远冷冰冰的，不敢开灯，不敢接电话，听到敲门的声音会怕。那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喊她的名字，可是又那么怕别人喊她的名字！他们有没有试过那种滋味？！只有在那间小书局里可以觉得温暖，但是却又被债主天天上门追债，不敢去，却又不能不去！
他们有没有想过，哪怕只是那么极小的一个瞬间，躲在一间玩具城堡里面躲债，是件多么荒唐可笑的事！她过得是一个多么荒唐可笑的日子！她只是放纵自己做了一个美梦，如此而已。
而现在，梦醒了。
“对不起，”眼泪滴落在青草上，顺着枝叶滑落。不可以做错事，不可以伤害别人，因为最真诚的歉意，听起来都苍白的无聊。“我一定离开，我保证，你以后都不用再看到我了。真的，对不起。”
陆楚桥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对面哭泣的千家，竟找不到任何话。说不出的疲惫，陆楚桥觉得头晕沉沉的，还隐隐的痛。陆楚桥目光低沉的看着地上千家的影子，眉头久久的结着，散不开。陆楚桥烦躁的摇摇头，大脑一片冲撞的混乱。迈步转身离开，他不能再呆下去了，不能再面对这个女人了。
离开！快离开！陆楚桥脑中警铃大作，离开的脚步竟然有些慌乱。那种久违的失控感回归，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自己似乎正在挣脱一根一根捆绑的绳索，要从胸口冲出来。再面对这个女人，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034.伤害从深爱而来
有的人，不知如何就住进了心里，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不知因何。最致命的，便是这种人。
——陆楚桥
“你们女人都是蛇蝎！”简锦刚打开老宅的大门，就听到陆楚桥的一声怒吼。
简锦一惊，看着陆楚桥一脸烦躁的样子，急忙低下头掩住微扬的嘴角，安静的闪身到一边，请陆楚桥进来。
“把你的那抹怪笑收起来！”陆楚桥烦闷的伸手拔了拔头发，转头叉着腰瞪着简锦。
“对不起。”简锦礼貌的道歉，她才不会接受这种挑衅和他吵，就算是小学生的时候，她也不曾那么幼稚过。
陆楚桥困兽一般的在房间里来回的大跨步游走。来来去去，步伐急促沉重。胸口起伏，呼吸粗重。
“没见过这么白痴的女人！”陆楚桥烦躁的走到酒柜的位置给自己倒酒。
简锦安静的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也不出声，只是乖巧的点头附和。
“一点都不知道负责任！一走了之就解决所有问题了！”用杯喝似乎怎么都不过瘾，陆楚桥将水晶酒杯扔到一边，直接用瓶子灌。
“她以为她能躲？！跑到天边我也能把她抓回来！”陆楚桥时不时的爆出一声怒吼，“明天我就先把那个该死的塑料房子给她拆了！”
终于，十五分钟后，陆楚桥停住脚步，手里的酒瓶也空了。
脚步声消失，简锦抬起头，看着陆楚桥，微微一笑。
“你可以开始说话了。”陆楚桥依旧一脸不爽，皱着眉坐进沙发里，手里的空酒瓶随手扔到一旁。
“你想我说什么？”简锦抬头看着陆楚桥，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
陆楚桥凶狠的视线凌空划过，简锦浑身一冷。看来陆楚桥是真生气了。简锦笑着伸出食指。“只有一个问题。”
“说。”陆楚桥眯起眼，双手环胸，下巴不自觉的微扬起来，不可一世的骄傲。
“为什么。”简锦歪着头笑，“为什么你这么生气？在你我生活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说谎吧？”
陆楚桥眼底一暗，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又转身朝酒柜前进。
还喝？！简锦急忙跑过去，阻挡。“拜托，你只是要醉的话，去雷铭的酒吧吧，我这里都是珍藏。”
陆楚桥低下微眯的眼，看不清眼里闪烁着什么情绪。
简锦淡淡微笑，把手拍在陆楚桥的胸口，激烈的心跳一声一声传来。“能伤害我们的，从来都是我们深爱的。”
陆楚桥的眼底闪过一丝火光，猛地后退一步，对峙的气息丝毫不掩饰。简锦微笑依旧。“能欺骗我们的，从来都是我们深信的。你的客户永远是欺瞒你的，身为律师，出色如你，不应不知。同样，出色如你，千家说谎与否你也早应有所有察觉，无需我现在点破。”
陆楚桥看着简锦沉默半晌，是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气愤？千家并不是第一个对她说谎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是骗他最深的，也不是瞒他最久的。作为律师，每个人对他或多或少都有隐瞒，为什么这次这么难以接受？
因为，他相信了她。他竟然无声无息中就已经相信了她。陆楚桥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容，尖锐透着一股恨意。“女人都是魔鬼。”
简锦歪着头，灿烂一笑，“谢谢夸奖。”
“我去睡书房。”陆楚桥转身往二楼走。
“那个戒指还在么？”简锦看着地上的空酒瓶，轻声询问。今晚的陆楚桥是她从未见过的。
上楼梯的脚步声停止，陆楚桥缓慢的转过身，严重的寒冷瞬间降低到极点，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凛冽。“你说什么？”
简锦转过身，仰着头看着台阶上的陆楚桥。她高高在上的男神呵。这一刻她才发现神的孤独和寂寞，那个高高在上的没有任何温暖的世界。“还不肯结束么？”
“早就结束了。”陆楚桥简短回答，不愿多谈。
“真的么？”简锦轻轻的走过去，仰着头看向陆楚桥，“我们相处十几年，你觉得我对你的了解是多少？零分？”
“那你该知道，我一直在努力。”陆楚桥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上的光，所以伤痛才会暴露的那么明显，无处躲藏的无力感。谁会想到陆楚桥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也许，”简锦双手覆在陆楚桥扶着楼梯栏杆的手上，“需要的是两个人的努力。”我们都需要帮助，这是不能避免的现实。就算你是万能的神，你依然要祈祷上天赐予你坚持的力量。
“不要把她牵扯进来。”陆楚桥摇头。千家那样的人，完全无力招架他和简锦生存的世界。“她不是——”陆楚桥话说到一半顿住，看到简锦的眼中一亮。
“不是我？”简锦浅笑。
“准确的说，是我们。”他很清楚是什么样的伤痛，才能练就他们今天的百毒不侵。
“我们不好么？”简锦试着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悲伤。
陆楚桥用沉默回答。
简书一早来老宅接简锦，就看到陆楚桥紧皱着眉来开门。
“早。”简书笑着问好。一身米白色的西装，清晨里显得格外温暖。
“不要那么大声。”陆楚桥伸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疼的不行。
“早。”简锦从一旁走了过来，仰头看看简书，“我可以出发了。”简锦笑着转头看陆楚桥，故意很大声的喊，“再见啊！”
“啊！”陆楚桥忍不住低叫，转头看简书，“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简书轻柔微笑，“爱情的确无道理可循。”
陆楚桥受不了这一对甜到发腻的两个人，转身回书房。
简锦关上门，看到一步之外的简书，笑着扑过去，伸手揽住简书的腰，把脸贴在简书的背上。简书微微一怔，随即转过身拥住简锦。
“心情这么好？”简书温柔的微笑，手指划过简锦细腻的脸庞，“做了什么好梦么？”
简锦扎进简书的怀里轻轻摇头，脸贴着简书的胸膛，简书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稳健的传来，莫名的安全感，“只是，想抱抱你。”
简书一怔，嘴角慢慢扬起微笑，温煦如春。
千千万万的人海，竟然能找到了你，谢天谢地。
035.失意人的怒火
第一，最好不相见。第二最好不……不，不，没有第二，彼此不再相见，足矣。
——百里千家
“谢谢你帮忙。”千家同唐凡道谢。唐凡抱着一个纸箱，明显有些吃力，却怎么都不肯让千家拿几本。“累了就歇一下。”
“这几本书都搬不动，那我就干脆退休回家吧。”唐凡转过头看千家，笑容清澈爽朗，额头上布着细汗。“知不知道，我当初徒步西藏的时候，可是负重30公斤啊。”
“你也说当初啦。”千家笑着吐槽，心情也因为唐凡的笑容而轻快不少。只要想到能马上离开这里，千家就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这套书你可要仔细帮我收好哦。”千家还是不放心的交待，本来打算寄存陆楚桥那里的，可是她和陆楚桥……
“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去银行给你租个保险箱如何？”唐凡站住，头甩向一旁的银行门口，“保证安全，人家有狗。”
千家笑出声，“你是累的搬不动了吧。”
“什么，我还能跑呢！”唐凡立刻反驳，转身真的跑起来。
“喂！”千家一惊，站在原地看着唐凡举着一个大箱子，左右摇晃着奔跑。“别跑，我的书！”
“千家。”身后突然有人开口，千家转回身，脸上的笑容褪去。
“简小姐。”千家看着面前的简锦，还有身后的一步之遥的陆楚桥和秦子章，原本轻快的心情刹那消失无踪。这三个人好像广告宣传画一样的效果。
简锦一身贴身剪裁的咖啡色中性套装，西装长裤，说不出的潇洒干练。身后的秦子章和陆楚桥更不用多说，陆楚桥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色西装，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冷峻深沉，微扬的头，冰冷的注视着千家。
相观自己，格子衬衫牛仔裤帆布鞋，一个简单的帆布背包。他们的衣服都不会出现在同一家商场，更何况穿衣服的人。
“我很喜欢那本书，陆楚桥说是你帮他选的。谢谢你。”简锦微笑颔首。
“呃，不客气。”千家急忙摆手，她能感觉到陆楚桥从一旁射来的视线，可是却不敢看过去。“你喜欢就好。”
“千家，怎么了？”唐凡拎着箱子走过来。
“没事，”千家转头看唐凡，“介绍一下。唐凡。简锦。这位是秦子章，” 千家伸手向一侧，目光极快的在陆楚桥的脸上扫过，“陆楚桥。”
“唐凡？七世印是您的书吧，写的很好。”简锦笑着伸出手。
“谢谢夸奖。”唐凡把箱子用胳膊夹住，伸出手。
“下周末是锦书三周年庆，两位如果有空，欢迎光临。”简锦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秦子章，“帮我把千家和唐先生加入宾客名单。地点是落霞湾一期，请一定来。”
“呃，我——”千家转头看唐凡，按行程，他们下周就要离开了。而且，她真的没有勇气和陆楚桥共处一室了。快拒绝啊！千家急迫的看着唐凡。
“一定光临。”唐凡爽朗接受，丝毫没有接受到千家的任何信号。
没默契啊！千家皱眉。
“好，那千家，到时见。”简锦微笑着等待千家的答案。
“嗯，到时见。”千家微微点头，自始至终，不敢看陆楚桥的方向。
“你真多事。”看着千家和唐凡离开的身影，秦子章笑着开口。
“我多事么？”简锦转身，歪着头笑着看陆楚桥。
“是啊，陆楚桥，她多事么？”秦子章也玩心大起，有样学样的歪着头，看向陆楚桥。
陆楚桥目光冰冷的在两个人脸上扫过，眉头轻微的跳动了一下，“卖萌已经不是你们这个年纪做的事了。”
“我萌么？”简锦好像受到了夸奖似的，双手捧脸。秦子章亦是不愿罢休，也要伸手。
陆楚桥杀人的目光射向秦子章，秦子章急忙向后跳开，张着双手，示意自己停止玩笑。
陆楚桥的视线慢慢转回到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简锦却依旧不怕死的抬头看着陆楚桥微笑，“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谢我，今晚加班时多做点就好了。”
陆楚桥双眼一眯，眼底燃起火光，刚要发作，就看到简锦头一转，看向秦子章。“给Mandy打电话，让她帮千家做条裙子，性感些的。”
“简锦！”陆楚桥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大喝。
036.爱女千家
有时候你做了所有对的事，却始终不能有一个对的结果。
——陆楚桥
“你妈妈真的很爱护书啊，书皮包的这么整齐。”唐凡一边把千家的书摆到书架上，一边感叹。
“是啊，妈妈很宝贝这套书的。”千家站在一旁帮忙。“我小学的时候去翻它们，还被妈妈骂呢，说我会弄脏。”千家拿着书在手里掂量。
“不过书皮都旧了，有时间要换一下。”唐凡说着拍拍书皮表面，扬起一层淡淡的灰尘。千家看着心里一痛。
“恩，有时间要换下。”千家伸手接过，都是上次柏千凉做的好事，不然书也不会这么脏。
“我柜子好像还有些牛皮纸，我去拿给你。”唐凡说着转身往客厅走去。
“你真是行动派。”千家笑着打开书皮，一张纸从夹层里滑了下来。千家一惊，弯腰去捡，竟然是一张她百岁的照片。
小婴儿的她，襁褓中，妈妈抱着她看着镜头甜甜微笑。妈妈那时真的好年轻啊，齐耳的短发，一件白衬衫，看着镜头幸福的微笑，眼底满满的爱恋，隔着照片，隔着岁月，千家依旧能感觉到。不知道妈妈是对着谁这样微笑，她突然好奇镜头背面的人是谁……对啊！镜头背面的人是谁？！她和妈妈相依为命，照片是谁拍的？妈妈笑的那么幸福，她在看着谁呢？
千家翻过照片，背面一行清秀利落的小楷。
爱女千家满月留念，柏林之。
轰隆一声响在千家的脑海中炸开，千家蹭的跳起来，好像被照片烫到一样，把照片扔了出去。
爱女？千家？柏林之？这是说的她么？爱女是说她么？
“千家，快过来。”身后传来唐凡的声音，千家猛地一震，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的照片塞进口袋里。胸口擂鼓一样的狂跳，千家想要张嘴却发现喉咙好像哑了发不出声音。
“快点救命啊！”唐凡的呼叫淹没在一声巨响里。千家转身急忙跑过去。储藏室里的箱子撒了一地，唐凡埋在下面用力的挣扎。
千家急忙跑过去帮忙搬，“怎么了？砸到了么？”纸箱一个一个的推开，唐凡爬了出来。唐凡紧皱着眉摇了摇头，握着拳的手伸到千家面前，“今天算你走运。”
“走运？什么东西？”千家好奇的伸出手，这次又是什么旅游的纪念品。手心一沉，千家整只手被唐凡握住，千家一惊想往回缩手，却被唐凡握的紧紧的。
“做我救命恩人的运气，”唐凡一只手撑着地，额头竟然有些冒汗，“把我背去客厅。”
“背去？！”千家还没准备，唐凡已经整个人压在千家的背上。
“伤口好像被撞到了。”唐凡在千家身后皱眉。
“什么？你还没好么？”千家急忙拖着唐凡往客厅方向走。“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好是好了，不过剧烈运动还是会疼。”唐凡捂着伤口，躺到沙发上，“刚巧被箱子撞到，不然没事的。”
“你确定没事么？”千家担忧的看着唐凡，“我去帮你拿止痛药？”
“不用，等一下就好了。”唐凡挥挥手，“不过看不出你这么厉害，我都背得动。”
“我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要做很多体力活的。”千家笑着走回书柜门口。
“不会吧，你一点都不苦大仇深啊。”唐凡躺在沙发上大笑。
“苦大仇深什么样子？”
“我这样的啊。”唐凡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哇哇叫，“你知道我爸小时候打我多狠？关小黑屋，罚跪，不让吃饭，简直就是黑暗无边啊。”
“妈妈也会打我啊。”千家低头去拆别的书皮，也许夹层里也藏着什么东西。
“怎么打？”
“竹尺打手心。”
果然，还有别的照片。
有一张她见过，是柏亦南当初给她看的那张，柏林之坐在椅子上英气逼人。还有几张妈妈自己的照片，和一张她小时候文艺汇演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头上大大的蝴蝶结，粉色的芭蕾舞裙，脸上妆容好像染色盘，兴奋的咧着嘴笑。千家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完全不记得照片是何时拍的，也不记得那天她表演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还曾那么没心没肺的笑过。
“是你么？好可爱啊。”头顶突然有人开口，千家一惊抬起头。唐凡站在千家身后，弯着腰靠近，尖尖的下巴几乎碰到了千家的头顶。“你还会跳舞？”唐凡低下头，看向千家。呼吸间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千家四周，背光的阴影中一双眼睛温柔清澈。
千家慌乱的低下头，“不记得了。”千家随手把照片扔进身旁的书包里，“很小时候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