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我们千家呵
人人都在扮演上帝，审视别人的生活，而对自己，却用另一个上帝来宽容。
——陆楚桥
那首诗说的真好啊。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千家躺在雪白的医院病床上，一个劲的叹气。
“小姐，我错了。”安辛在一旁也跟着叹气，“以后再也不给你往好处打扮了，你就牛仔裤衬衫的穿一辈子吧。穿次高跟鞋都能摔成这样，你还能干啥？真是丫鬟命。”
“拜托，七寸高啊。”千家为自己鸣不平，“我能走出家门，已经很厉害了。你应该为我感到骄傲。”
“骄傲，骄傲。”安辛从椅子上站起来，躺倒千家身边。“我可骄傲了，你说你都和那个陆楚桥说什么了，一路上我看他都灰头土脸的，一副很受伤害的样子，真解恨啊。”
“有么？”千家心中一紧，她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了。
“有！”安辛激动的鼓掌，“我还担心你被他欺负呢，结果一看他那个样子，顿时就真的安心了。”安辛笑着伸手拍千家的脸。“我们千家，也不是那么软柿子的。”
我们千家……千家听着，心中一暖。我们，那便不是她孤零零的一人，有人在身边，牵她的手，说我们。
“我是不是很失败？”千家轻轻的开口。这句话承认很难，从嘴里说出来更难。
“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的力量能改变的。”安辛安慰的拍拍千家的手，“越长大，越发现自己的渺小。”
“想到过去自己那么天真，不知道是该笑自己傻，还是庆幸自己那时单纯。”
“单纯和傻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傻是不知道人家会骗人，单纯是知道人家会骗人，却以为他不会骗我。”千家说完，嘿嘿嘿的笑起来。
“这么听来，单纯更傻。”安辛也跟着笑起来。
“对呢。”千家淡笑回应。
陆楚桥向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的动作，一遍一遍在千家的眼前闪现。她知道他们不熟，知道他们交情尚浅，知道他和柏家兄妹才是旧相识。这一切道理她都知道，可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难受，被背叛和被抛弃的感觉在心里交替。这感觉不合理，她也知道。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
“你今晚自己在这里没问题么？”安辛有些不放心，千家一只脚被用夹板裹了起来，医生说怕有别的挫伤，让千家住院观察一晚，明天等看了片子再做下一步打算。
“没问题的。”千家用力动了下受伤的腿，“只是固定一下，又没有吊起来。”
“我明天一早就到，你自己就什么都别弄了，快点睡觉就行了。”医院不让留人看护，所以安辛只能离开。安辛说着站起来，临走时环顾了下四周，“不过大律师就是大律师，这么晚过来，时间那么短，竟然还能找到单人病房。”
千家低着头不说话，她不想再欠他的了。正说着曹操，曹操开门进来了。
陆楚桥开门走进来，把一打单据递给安辛。“大体情况同医生说过了，明早做检查，今晚要留院。”简单利落两句话，陆楚桥大手一挥，扔过来一身病号服在床上。
千家看着床上蓝白条的衣服，心里扎心的一阵痛。妈妈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穿着这样的衣服。千家忍痛的皱着眉，伸手拿过一件。腿打了夹板，只能先换上衣了。千家一松手，一直裹着的披肩顺着肩膀滑下去。
“千家！”下一秒就看到安辛一脸惊慌的扑了过来，抓起床单挡到她面前。
千家抬头看安辛，也跟着紧张，怎么了？
安辛皱着眉，伸手指了指她的胸口。千家顺着安辛的手指向下看。
“喝！”千家一把抓起掉落的围巾，紧紧裹住自己。都说安辛的衣服太空了！都说要塞纸巾了！千家紧闭着眼睛，脸红得发紫，胸口的衣服竟然都退了一半了，隐约的起伏已经可见，再向下一厘米，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不要跳。陆楚桥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闪进千家的脑海。千家一惊，猛地一把扯下床单，看到陆楚桥笔直挺拔的站在床尾位置，双眼向下看着地面。
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也不会，天那么黑。可是为什么说不要跳呢？千家恼羞成怒，双手紧握成拳，想问的话怎么都问不出口。
陆楚桥似乎感觉到了千家的视线，抬起眼，视线精准无误的射向千家的眼底。陆楚桥看着千家眼底翻滚的情绪，浅浅牵起一个笑容，打碎千家的侥幸。是的，他看到了。
完全不用挣扎，他看到了。千家看着陆楚桥的笑，就已经知道他在说什么了。陆楚桥竟然……谁看不好，被他看到。虽然最好是谁都不要看，但是如果这件事一定要发生，陆楚桥是她最不想发生的人！
“晚安。”陆楚桥极绅士的点点头，优雅的微笑，转身出去。
她怎么可能安啊！
昏昏沉沉，千家睡得并不好。打了夹板的腿好沉，动都不得动，梦里无数人跟她吵闹，柏千凉带着一队人拆书局，书从书架上落了下来，安辛的照片被撕碎，书柜被砸坏。她站在书局门外，隔着玻璃用力的喊，撕心裂肺的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双手用力的去拍玻璃，脚却沉沉的把她往下拖，越拖越远。
慌乱的张着手挣扎，想要抓住门的扶手，扶手却轻轻一碰就掉了。人继续张着手下坠。
下坠！下坠！下坠！
停下啊！千家浑身一震，人弹坐起来。千家伸手去摸额头，一层薄薄的冷汗。
昏暗的房间，千家摸索着想开灯给自己倒杯水，却怎么都找不到开关，越急越乱，突然手扫到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响。千家一惊，僵在原处不敢再动。
“出了什么事？”有人推门进来，随手开了灯。
千家转头看门口，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衬衫牛仔裤，短发很利落，戴着一副遮住半边脸的墨镜。
“我找不到灯的开关。”千家据实以报。
“你可以叫护士。”男人走过来，低头看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我也没找到呼叫按钮。”千家低头翻找，终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呼叫按钮。
“灯在这里。”男人弯腰靠近千家，伸手按了一下床边的一个按钮，房间刷的一下恢复黑暗。千家一惊，听到耳边又哒的一声，灯又亮了。
“看到了？”男人低着头，看着千家微笑，“你叫护士来打扫下吧。”
“谢谢。”千家微侧过头看墙上的时钟，凌晨两点钟，这男人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呢？走道上又传来脚步声，神秘男人面色一惊，竟然身手矫健的撑着千家的病床边从一侧跳到另一侧，好像功夫片一样，男人落地悄无声息，藏身在病床的里侧，还抢过千家的一点被子盖住自己。
千家惊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着里侧人，他是哪里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千家，水杯摔碎了？”门口走进一个小护士。
“我不小心，对不起。”百里木讷的回答，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的男人身上，他是什么人啊？这么晚在医院乱跑，还躲着医生？难道是贼？
“没事，你别动，我去拿扫把收拾下。”小护士笑笑，转身出去。
“你是贼！”千家一把掀起身边的被子。
“我不是。”男人看到护士离开，站起身也准备走。
“不行！”千家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你到底什么人？”
“如果我是贼，你现在就在做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你知道么？”男人转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我会叫的。”千家吸气，准备喊人。
男人双眉一挑，伸出另一手上去捂住千家的嘴。千家一惊，下意识的伸出两只手用力扳男人箍住自己嘴和鼻子的大手。然后，就在下一秒，肚子上突然传来一下轻微的撞击。
“如果我是贼，你现在已经死了。”男人的手还箍在千家的脸上，任千家挣扎没有一丝撼动。
千家一怔，低头，男人的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千家的肚子上。对哦，如果他是贼，现在已经可以一拳打死她了。或者，如果他是贼，他肯定会带武器，那她刚刚的行为就更危险了。千家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黑色的墨镜隐住了他的眼睛，千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嘴角的一抹笑意似有似无，也无从判断。
“702床！”门口传来小护士的惊呼，“你又打算偷跑。”
千家和男人同时一惊，一起看向门口。小护士怒着脸，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簸箕，叉着腰站在门口。
702床？千家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他也是病人？
“护士小姐，很小的伤口啊。”男人站起身，突然向上撩起自己的衣服。
“啊！”千家惊叫着护住脸，闭上眼睛。
“你看！又流血了！”小护士严厉的喊道。
流血了？千家抬起头，看到男人侧腰的位置裹着一个纱布，纱布上有一条红色的线。千家忽然想到他刚刚从床上一翻而过的动作，一定是那时候扯裂了伤口。
“702！你再不好好配合治疗，会有很多危险的。”小护士一脸严肃的走过来，“你是不是还想继续输液，一罐一罐的抽血？你再不听话，就给你打屁股针！”
千家在一旁听着就疼，同情的看着站在床尾位置的男人。
“安啦，安啦。”男人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回去就是了，别生气嘛。”男人说着转头看床上的千家，“打扰你休息了，明早我请你吃早餐。”男人说着低头看看千家床头的病历卡，“千家，好听的名字。护士小姐，你叫什么？明早一起吃早餐啊？”
“快回去！”小护士紧抿着嘴，皱着眉，好像很严厉，可是脸上却泛起浅浅的红晕。
021.所谓的公平
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仍对一人心怀歉意，你就该当心了。
——陆楚桥
“早餐送到！”门口有人敲门，千家从书里抬头。昨晚那个神秘男人穿着一身同她一样的病号服，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墨镜摘下，男人的眼角有不明显的淤青。
“醒的这么早？”男人径直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病床附带的小桌上，推到千家面前。
“早上六点就被护士抓起来抽血了。”千家笑着打招呼。“你的伤口好了么？”
“小伤，”男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来吧，尝尝我妈的鲫鱼汤。”男人伸手打开盖子，瞬间食材的香味扑鼻。“早上抽了血，刚好补回来。”
“谢谢。”千家看着桌上那碗奶白色的鱼汤，手臂却用不上力气。她从小怕打针输液抽血这种所有和针头有关的东西。今早护士竟然拿着四根空试管进来，她顿时就吓得全身无力了。以前这种时候都有妈妈在身边陪着，知道她会怕，总是在一旁安抚，千家会像个小孩一样抓着妈妈的衣袖，紧闭着眼睛不敢看。
这次她还睡的迷迷糊糊，护士就突然拿着针头出现在她面前，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护士手法利落，两下弄好，可是针管里竟然流不出血来，护士一边拍着她的胳膊一边叫她握拳用力，天知道她哪还有力气握拳啊，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手也握不实，一抖一抖的颤，脑门上的冷汗都冒了一层。
等到所有的试管都装满了，千家觉得后背都湿透了。终于护士端着托盘走了，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僵在床上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床边，根本松不开。
之后两三个小时，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挺挺的躺着，心里一遍一遍的和自己说，没事了，没事了，不疼了，不疼了。终于慢慢的，身体可以缓慢的挪动了，可是手却好像剧烈运动过后，拿东西会一直抖。无奈之下，也只能翻翻书页，打发时间了。
“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男人将碗又向千家面前推了推，“昨晚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不会。”千家摇头，皱着眉暗暗用力，要把手抬上来捧着碗。
“千家，我带早餐来了。”安辛拎着一袋麦当劳跑进来。
“这位是？”安辛将外卖袋摆到桌上看着千家，千家刚要张嘴才发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唐凡。”男人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千家的病友。”
“唐凡。”安辛点点头重复，眼睛转向一边满是疑问的看千家。
千家轻微的摇摇头，低下头安静的喝汤。她从昨晚八点禁水食一直饿到现在，能清醒着看到安辛，已经是她的最大努力了。
“安辛。”安辛自我介绍。“要吃早餐么？”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唐凡笑着摆手，“千家，你朋友来了，我先走了。”
“你的汤。”千家看看面前的保温壶，至少还有一半在呢。
“都是你的，我晚上再来拿保温壶。”唐凡笑着摆摆手，走了出去。
安辛笑容收敛，转回头看千家，严肃的皱着眉。“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最近桃花很旺啊，连住院一晚都能有人送汤。”
“我早上六点被抽血，四管呢。”千家可怜兮兮的看着安辛，好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
“抽血！”安辛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她可知道千家遇到针头是什么样子的。曾经上学的时候大家一起体检，千家一脸苍白愣是把负责抽血的护士吓得不敢下手了。极细小的一个针眼，四周泛起青色，一定是千家紧张夹的太用力了。“没事了，没事了，明早就出院了。”安辛好像哄小孩一样拍拍千家的头。
“出院可以住你那里么？”千家可怜兮兮的看向安辛，她哪还有脸去见陆楚桥啊，想到和他面对面，她真的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消失大半了。
“我那里？我住五楼没电梯的，你现在这样怎么上楼？而且他那里环境好，离医院近，交通也方便。一切以你快点康复为准则。”安辛一向秉持饿死事大，其他的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看就看了，又没真看到，现代女性，要对这种问题理智一点。”
“换做是你呢？”千家的脸都要皱在一起了，自己还在那里义愤填膺的叫嚣，胸口却被人家给……“啊！”千家把脸蒙进被子里，她不想出院。
“我会怕人看？”安辛笑着挑挑眉，“你要是觉得吃亏，看回来喽。他看你的胸，你就去看他的——”
“安辛！”千家完全没有勇气听完安辛的火爆内容。
“千家，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安辛扶着千家坐到轮椅上，今天还有好多的检查要做，“你现在的处境，有人肯这么帮你是福气。虽然陆楚桥这人看着冷冰冰，但是你看他昨晚，一直帮你跑前跑后办住院的事，一个钱字都没说，就算是朋友能做到这样的又有几人？你被赶出门他收留你，书局的事又一直帮你想办法，现在真的没有这样的好人了。而且，以你我现在的本事和处境，也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千家坐在轮椅上，嘴抿得紧紧的。安辛说得都对，她知道。但是，这样的人情欠下去，她还不起。
“等你真把书局留住了。”安辛拍拍千家的肩，“至少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到那时你抱着你的小书局挨饿受冻，只要能撑，就谁都不用亏欠。”
千家坐在轮椅上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安辛的建议。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千家忍不住苦笑。这世界真的不存在公平，同一个世界里，有人如她没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有人却能像柏家兄妹，到处置房产，度假别墅，一年也不过住上一两周。
是她不努力么？是她不够勤奋么？还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所以啊，看也就看了。”安辛感觉到千家的低落，玩笑着开口，“要是放在以前，你都必须以身相许了。”
一天的检查，千家和安辛两人都累得浑身酸痛。安辛是因为整整用轮椅推了千家一天，主楼副楼，三楼六楼的一通跑；千家是因为拖着那么沉的一条腿，上床下床，去这边到那边。最后千家躺在床上，安辛坐在千家的轮椅上，谁都不肯再动了。
“我肚子饿了。”千家躺在床上，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我也饿了。”安辛坐在轮椅上，背靠椅背，头向后仰着。
“我想吃东西。”千家又开口。
“我也想。”
“你去买。”这人反应这么迟钝的，千家决定把话挑明。
“你怎么不去买？”安辛歪着头看千家。
“我去买？”千家晃晃自己的伤腿，“买早餐么？”
“外卖好不好？”安辛用尽全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披萨，还是麦当劳？”
“我真想大哭一场啊。”千家伸手拽出枕头蒙住自己的头。
“怕了你了，我去买。”安辛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站了起来，“你病好之后要给我做助理，五十个小时。”
千家伸出双手作揖，枕头底下还传出闷闷的声音。“我愿再多送英雄十个小时，以表达小弟不胜感激之情。”
“嘿嘿，那就却之不恭啦。”安辛转身出去。
走了还没五分钟，千家的电话响起，千家掀起枕头看了看，屏幕显示是安辛。
“喂，怎么了？”枕头又遮回到千家脸上。
“你要吃什么啊，喝粥还是炒菜？或者炒面？生煎？点心？”
“喝粥吧。”
“嗯，好的。”安辛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电话又响，接通，安辛迫不及待的问，“你要喝什么粥啊？鱼片粥？皮蛋瘦肉粥？艇仔粥？”
“鱼片粥，谢谢。”千家在枕头底下闷声闷气的回答。
枕头遮着灯光，四周暗暗的，而且还隔绝了门外走廊上的嘈杂声。千家竟然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你受伤可以吃海鲜么？皮蛋瘦肉粥吧。”
“你都有主意还来问我？”千家皱眉。
“谁让你不说皮蛋瘦肉粥的？”安辛理直气壮的问，“你要是刚好说想吃皮蛋瘦肉粥，然后我买回去，你想想你会吃的多开心啊。”
“我错了。”千家心里喊投降。
“乖啦，等着我哦。”安辛坏笑着收线。
千家刚把手机拿下，电话铃又响。
“亲爱的，你想买什么给我我都吃，”千家欲哭无泪啊，这比她出去买还累呢，“你买的绝对是我最想吃的，你比我还了解我，快点来喂我吧。”
另一边没有回音，安辛一定是憋着笑呢。千家闭着眼继续，“你可怜我嗷嗷待哺，亲。”
又隔了三秒，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我是陆楚桥。”
谁？！千家觉得自己瞬间石化，身上的汗毛都炸开了一样。蹭的一下坐起来，枕头滚落到地上，千家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黑底白字，显示三个字，陆楚桥。
陆，楚，桥！
千家屏住呼吸一字一字的又看了一遍，依旧觉得是幻象。陆楚桥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喂？喂！”话筒里传来模模糊糊的男声，“百里！”
“在。”千家拿起话筒，轻轻回了一声。
“喂，百里么？我是陆楚桥。”对面男声清晰冷静，不是幻觉。
“你好。”脑海里瞬间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千家心跳瞬间加骤。
“你还没吃晚饭？”陆楚桥问。
“很快了，安辛已经在买了。”
“嗯。”陆楚桥停顿了一秒，“你情况如何？”
“情况？”千家一怔，随即马上明白，“没事，医生说是扭伤，骨头什么的都没事情，休息一阵就好。我明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陆楚桥又顿了顿，“我今天出差，大概两三天左右。”
“出差？”千家呐呐的重复。
“是，我现在就在机场。”陆楚桥回答，“钥匙我放在隔壁邻居那里，秦子章。你出院后去找他拿即可。你受伤行动不方便，让安辛同你一起住下吧，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找秦子章帮忙，我有同他交代。”
“呃。”千家一顿，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自己说不清，只是莫名觉得这种对话，这种怪异的错位感觉，竟然又出现在他们之间。“谢谢，太麻烦了。”
“不会。”陆楚桥声音依旧没有多少温度。
沉默总是来得突然，两人间似乎没了话题，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千家听着手机里若隐若无的呼吸，不知道要说什么。
“千家，你可有考虑做DNA鉴定？”陆楚桥突然问。
“DNA鉴定？”千家木讷的重复。
“是，如果你什么证据都无法提供的话，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陆楚桥好像还要继续说什么，可是突然背景音里多出一个女声，“乘坐东方航空……”
“我要上飞机了。”陆楚桥顿了顿，“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再见。”
“谢谢你。”千家傻傻的回应，他竟然一个人背着她做了那么多，而自己却和他大吵大闹，还说了那么伤人的话，“等，等下！”
“什么？”陆楚桥的语气低沉安静，没有丝毫的急躁，有安抚人的功效。
“你去哪里？”千家忍不住想知道。
“南京。”陆楚桥的回答依旧简洁。
“一路平安。”千家轻轻说，心有些慌乱。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