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儿子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妈！我进面试了！”
“我进面试了！”
“真的？太好了！”
钱莉莉也由衷地高兴起来。
“而且……妈，我跟你说件怪事！”
儿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今天下午我接到的通知，然后刚才，面试名单在官网公示了。”
“我打听了一下，这次刷掉的人特别多，好几个背景很硬的都被拿下了！”
“最奇怪的是，刚才我导师还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个在部委工作的老同学无意中提了一句，说中心的大领导姜主任，亲自审阅了我们这批考生的材料，还点名说我的笔试论文写得很有想法！”
“妈，你说神不神奇？”
“我都不认识什么姜主任啊！”
“姜……主任？”
钱莉莉脑子里嗡的一声。
姜主任？
……
第二天一早，钱莉莉敲响了市委书记办公室的门。
“请进。”
林昭远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
钱莉莉走进去，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林书记，您要的名单，我连夜整理出来了。”
“我个人认为，组织工作，核心就是为事业选贤任能。”
“滨海市要发展，必须大胆启用一批想干事、能干事、干得成事的年轻干部。”
她的话，几乎是林昭远昨天原话的翻版。
林昭远没说话，手指在桌上那份名单上轻轻点了点。
“名单里，我根据您不拘一格的指示，重点圈出了几位同志。”
钱莉莉主动上前一步，指着名单上的几个名字，“比如招商局的赵启明，懂经济，有思路，就是没什么背景，一直被压着。”
她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每个人的优缺点、过往履历都如数家珍。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名单。
这是一份投名状。
林昭远翻开名单，钱莉莉圈出的那几个名字，恰好就是他通过其他渠道有所耳闻，却被宋昌明阵营刻意边缘化的实干派。
“钱部长费心了。”
林昭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钱莉莉心里咯噔一下，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另外，林书记……最近组织部这边，陆续收到一些群众反映。”
“哦？”
“主要是关于一些人事安排上的……”
“嗯，程序问题。有些同志反映，刘茂才副市长分管的几个领域，干部提拔的流程……”
“不是那么透明。”
“当然，都只是些没经过核实的风言风语，当不得真。”
她话说完，便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该说的，都说了。
点到为止。
再说下去，就过了。
林昭远终于放下手里的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看着钱莉莉，几秒钟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组织的耳朵，就是要多听听各方面的声音嘛。”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这份名单很有价值。”
“钱部长，你这个组织部长，是市委班子的大管家，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工作。”
大管家三个字，让钱莉莉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谢谢书记信任！”
“我一定全力以赴！”
……
三天后，市委书记办公会。
长条会议桌旁，气氛有些微妙。
市长宋昌明端着茶杯，对会议议程漠不关心。
他旁边的常务副市长刘茂才，则时不时地转着手里的派克金笔，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个小黑点。
林昭远清了清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同志们，今天我们讨论一个议题。”
“我市的干部队伍，存在年龄结构老化的问题。”
“为了给滨海市的未来储备人才，我提议由市委组织部牵头，启动一项春苗计划。”
“春苗计划？”
宋昌明放下茶杯，眉毛挑了一下。
“对。”
林昭远示意钱莉莉，“钱部长，你给大家介绍一下。”
钱莉莉站起身，打开投影。
“春苗计划的核心，是选拔一批40岁以下的优秀年轻干部，分批次、有针对性地安排到关键岗位、基层一线，进行为期半年到一年的挂职锻炼。”
“让他们在实践中经风雨、见世面、壮筋骨、长才干。”
PPT上，经风雨、见世面、壮筋骨、长才干十六个大字，加粗标红，显得格外醒目。
刘茂才停下了转笔的动作，和宋昌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哪里是培养干部？
这分明是打着培养的旗号，往关键位置上安插自己人！
把那些不听话的刺头派出去镀金，回来之后，履历漂亮了，提拔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的人，怎么办？
宋昌明心里憋着火。
但他能说什么？
反对培养年轻干部？
说我们滨海市不需要人才？
这种话，谁敢在书记办公会上讲出来，明天就能被当成反面典型。
“我同意林书记的提议。”
宋昌明缓缓开口，语气四平八稳，“培养干部，是我们的责任。”
“不过这个选拔标准，一定要定好。”
“要公平、公正、公开，不能搞小圈子，不能让投机钻营的人占了便宜。”
他这是想在选拔标准上做文章，把水搅浑。
刘茂才立刻附和:“宋市长说得对。”
“我建议，成立一个高规格的选拔领导小组，市委、市府、人大、政协的领导都参与进来，集体把关，确保选出来的都是真正的好苗子。”
这是想靠人多势众，稀释林昭远和组织部的话语权。
林昭远没听出他们的弦外之音，笑着点头。
“好啊。”
“就由我担任组长，宋市长担任第一副组长，几位同志都参与进来，一起为滨海的未来选拔人才嘛！”
“具体名单，由组织部在考察的基础上提出初步建议，再提交领导小组审议。”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部门来办，大家说对不对？”
一句话，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选拔领导小组？
可以有。
大家一起开会？
没问题。
但最初的名单，是我定的。
你们只能在我给出的选项里做选择题。
宋昌明的脸色沉了下去。
春苗计划启动的同时，林昭远力推的另一项改革，却在红旗区陷入了泥潭。
一站式政务服务中心。
林昭远的目标，是让老百姓办事，能只进一扇门，最多跑一次。
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红旗政务大厅，新装修的办公室窗明几净，叫号机礼貌地播报着号码，工作人员也都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