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夫给碧桃针灸,又开了药。
“若能熬过今晚,就有希望。”
秦挽辞的情绪已经平定,她推开沈则御的手,牢牢攥着碧桃,试图将她的手搓热。
丁嬷嬷去熬了药,秦挽辞亲自喂给碧桃。
碧桃呛咳了两三次。
秦挽辞低眉拍她的后背,溢出来的药汁淌在秦挽辞胸前,她细细给碧桃擦拭嘴角。
喂完药,她又给碧桃盖好被子,随后便蹲在脚凳上等着。
沈则御心里闷闷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天花。
父亲和母亲害怕传染,将他丢在了城外的庄子上。
梅雨时节,屋檐上的水不停敲击地上的鹅卵石。
庄子上的下人不敢近身伺候,他一个人躺在靠窗的榻上。
烧的天旋地转,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那时候心里是怕的。
他努力数着檐下的雨落了多少滴,让自己保持清醒。
生怕母亲来看他时,他昏睡过去,人事不知。
风去了又来,云散了又聚,雨停了又下,烧退了又起。
他的病反反复复,拖拖拉拉居然熬了两个月。
檐下的鹅卵石被击穿了。
母亲还是没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的时候,他拖着满身的腐朽回了王府。
紫红色的胭脂花旁边,母亲穿着簇新的金红绣牡丹夏裙,拉着一个小姑娘问东问西。
她笑盈盈的脸比那葳蕤的胭脂花还要明艳。
那一刻,他觉得胭脂花真是世上最令人厌恶的东西。
她们两个看到他。
一个震惊,一个欢喜。
那小姑娘拉着他,一口一个表哥。
语气热切又熟稔。
可那明明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宫以葇的小姑娘。
那一年,六岁的他清醒又混沌。
秦挽辞的咳嗽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阿典,你去休息一会儿,我守着。”沈则御低声说。
秦挽辞摇头。
沈则御只能让人又加了几个炭盆,取来手炉。
秦挽辞想都没想,抓着碧桃的手就捂在手炉上。
沈则御环着她的腰,陪她一起蹲坐在脚凳上。
丁嬷嬷和池宴面面相觑。
后半夜,碧桃起了烧。
黄大夫上前切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她身子太虚,禁不住一直用药,只能用帕子擦拭降温。”
丁嬷嬷端水进来,丢了一堆干净帕子在里面。
沈则御和池宴他们都出去了。
秦挽辞和丁嬷嬷一起,给碧桃擦拭额头、手臂和大腿。
沈则御坐在大厅里,有些倦怠。
“怎么样?有消息吗?”
他问大厅里等着的江宽。
“王府那边没什么异常。”江宽道,“王爷真的确定是王太妃?”
先前时大夫查出碧桃被灌了绝子药,王爷就让他赶紧带人搜查王府,盯住老王妃。
王府里人仰马翻,一无所获。
沈则御微微皱眉:“去调一下王太妃手下都有什么产业。”
沈则御继承王位之后,老王妃仗着他的势,置办了不少家财。
沈则御不在乎她那仨核桃俩枣,也就没过多关注过。
不过毕竟是属于河东王府的,手下的人还是有记录。
管事很快将名录拿来。
沈则御跳着翻,一目十行。
在看到宝兴斋三个字时,他瞳孔皱缩。
“去封了这个宝兴斋,凡是在宝兴斋的,挨个盘查,就算挖了韦家的祖坟,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江宽眼皮子一跳,老王妃的娘家就姓韦。
“是。”
他没有任何迟疑的出去了。
天边已露鱼肚白,一缕霞光跳入庭院。
池宴看着沈则御颌上冒出的青茬,劝道:“王爷上楼休息一会儿吧。”
今日原定何翊琞要带宫以葇回镇北,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沈则御揉了揉额头。
没上楼,起身走到北边的纱隔后头。
里头摆了一张胡塌,隔着半透明的青纱,能清楚看到大厅里的情形。
沈则御躺下大约有半个时辰。
天光大亮,何翊琞急吼吼从外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