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御单膝跪在秦挽辞脚边。
秦挽辞惊讶，要起来。
被他用力按住。
“别动。”
他仰头看着她。
黄色烛光照着桌边亭亭而立的蔷薇，一朵朵映在他漆黑的瞳孔深处，开的层层叠叠，看不见底。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阿典，我一向觉得，男人的膝盖上，一个是骄傲，一个是自尊，为了你，我可以不要骄傲。”沈则御道。
不等秦挽辞说话。
他又说：“滨城很多士兵都是各地押送过去的犯人，我刚去那里的时候，同营帐有一对来自北域的兄弟。”
秦挽辞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忽然说起滨城的事。
她没打岔，安静听他说下去。
“他们两个也是孪生兄弟，父亲因为院墙边界，跟邻居起了冲突，将邻居推倒摔死了。
当时旁边没有人，等到邻居的家人发现，报官之后，才发现他们的父亲早就卷走所有的家当逃之夭夭了。
邻居一家自然不肯罢休，疏通了关系，把罪责落到他们母子头上，试图逼他们的父亲现身。
可直到他们的母亲被充为军妓，他们被发配滨城，他们的父亲都没有出现，那时候他们也才十二岁。”
秦挽辞皱着眉。
“那后来呢？”她追问。
“我去滨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战场上扛了两年尸体，刚开始的时候都是他们带着我，后来他们因为年龄大了一些，就调去了前线。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直到有一天，战后我去清理战场，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在唱歌。”
“唱歌？”
“是啊，是一首北域的歌，名字叫‘思别’，原本讲的是一对有情人久别重逢。”沈则御轻轻叹了一声，仿佛又回到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
“那一战，我军中了狄人的诡计，原以为对方弃帐而逃，等我军冲进去解救俘虏的时候，早已埋伏的狄人又杀了过去。
那对兄弟在俘虏中看到了被欺凌的母亲，母子三个刚刚团聚，又被裹挟在杀戮中。
哥哥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断了一臂，当场晕了过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的母亲和弟弟全都死了。
他弟弟双肘着地，死死护在他身前，收敛的时候，怎么也掰不直。他母亲就倒在他弟弟背上，后心中了数十只箭。”
这母子三人，全都是为了想护着对方而死。
秦挽辞瞬间想到沈则御兄弟和老王妃。
同样的母子兄弟，他们之间只有仇怨。
“那个哥哥告诉我，‘思别’是北域人最爱的一首歌，他们总喜欢在久别重逢的宴席上跳着舞，唱这首歌，这首歌里，有最深的爱和最难割舍的情。”
他眸光粲然，望着秦挽辞。
“我从滨城回来，已经十年了，那天从京城回来，在邀月楼听到那个叫念词的歌姬说她会唱这首歌，忽然就想学了唱给你听。”
念辞？
秦挽辞情绪复杂。
她忽然明白，沈则御绕了一大圈子，竟是在给她解释。
他和那个歌姬什么都没有。
他留了歌姬唱歌，邀月楼的掌柜和歌姬擅自做主，拿沈则御的名头赚钱。
沈则御才会查封了邀月楼。
她忽然想起沈则御回来那一晚，喝的醉醺醺在她耳边哼唱。
她那时只以为沈则御喝多了耍酒疯。
从未想过，这首歌背后，有沈则御求而不得的深情。
秦挽辞心底酥酥的一片。
又有些惊惶。
“所以，这些花，真的都是给我的？”
沈则御笑她：“说的什么傻话，当然都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