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翌那个后悔啊……
没错，当时情况是紧急，当时是不假思索。可是……
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你说你写啥不好，非得假冒人家乌辰瑾的身份，写给自己一首情诗。
你你你！你潜意识里，这得多欠爱呀！
这是欠揍好不好！
现在倒好，你让人家蒙冤受屈，莫须有的情感隐私被街谈巷议，还被编成小曲儿公然在茶楼演唱，供达官贵族娱乐谈笑！你说……你干的这叫啥事啊！
“怎么办？乌辰瑾还在那边虎视眈眈呢！”
楚翌赶紧将思绪拉回到现实的频道，脑筋高速运转着。
道歉？不行，丢不起那人。他也没有轻易宽恕别人的肚量。
解释？不好说。万一他尖酸刻薄地挖苦一句，我脆弱的小心脏啊，我这么薄的如花似玉吹弹可破的脸皮啊……
对了，装痴呆！嗯，就这样：装糊涂，装无辜，装作毫不知情……就这么办！”
拿定了主意，楚翌挤出满脸笑容，好奇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舞台上，打着节拍，脑袋一点一点的，专心致志地欣赏着。
只听艺人接着唱道：
“倾城风华融暮色，
心头朱砂落梅阁。
三生石刻三生缘，
明月画楼忆秦娥……”
想不到这说唱词还蛮不错，挺隽永的。
“看到了没有？！”
那人清朗瓷实的声音在这美妙的意境里太不协调了吧。
“有没有一点儿艺术欣赏力？！”
楚翌腹诽着，“这么美的词曲，都没有扰乱他的神经，迷惑他的意志？怎么还不依不饶地逼问呢？！”
“呃……”
楚翌恍然所悟，“看到了，也听到了。真不错，不愧是京都有名的艺人，艺名儿叫什么来着？”
“我问你听到唱词了没有？！”
“啊？什么，唱词？！哦，听到了，写得不错。”楚翌发自肺腑地赞美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配上这绝妙佳词，真是……”
楚翌突然住口了。
因为她的耳朵被人揪住，随即两腮被一双大手夹住，将她的脸掰向一面。
“你做什么？！”
楚翌被钳制住动不了，一脸无辜地嗔责道。
“你说我做什么？！前面的词，是谁冒用我的名义写的？现在你看看，本王成了戏文中的主角了。”
“哦？恭喜恭喜，荣王爷天下驰名，流传青史了。”楚翌避重就轻地转换话题道。
“同喜同喜，本王这次能名满京都，小翌可是——功不可没啊！那就——一起起誓！”
乌辰瑾的大手向下，楚翌的脸获释了，手又被他牢牢地握在掌心：
“这——就是我们二人的誓言，刻在我们彼此的心上，谁都不能违誓。”
楚翌望着乌辰瑾幽黑深邃的眼眸，那里澄澈如镜，映着自己的影子，此外再无他物。
他的脸微带些粉色，鼻梁秀挺精致，衬着红润的好看的唇形，显得那样俊逸惊艳，黯淡了山河。
楚翌的心突然莫名地惊跳，乌辰瑾的声音又倾泻下来：
“小翌，你写的，正跟我心里想的契合。我们一起用它起誓：
万世轮回，千影聚合。
云归天际，月隐林陌。
在天比翼，在地琴瑟。
三生三世，此情永和。
天荒地老，死生契阔。”
他的手温暖有力，将楚翌的手握得发疼。起完誓，他就使劲儿将楚翌拥进怀抱，好像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小翌，你不知道你是我的命！我有时会怕失去你，怕来世我认不出你，我想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永不分开。”
这时外面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响了起来，看来艺人已经唱完了。
楚翌抬头向外瞧，见各个雅间都有人探出头，往舞台上扔赏银。
那两个艺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舞台一边，不停地欠身致谢。
一个茶楼的伙计手捧托盘上了舞台。
他揭开托盘上覆盖的四方红绸，露出十个整整齐齐地码在木匣子里的鼓鼓的银元宝。
“隆泰商行东家慕容公子赏纹银一百两——”那伙计笑眯眯地宣布道。
“哇——”
一声惊呼像风过水面，掀动潮水四下里蔓延开来。
楚翌就见隔两间位置的窗口帐幔被风拂起，露出一身雪白暗纹的锦衣，慕容誉清雅温润的笑容蓦地在眼前一闪。
原来他也在这座茶楼听曲。
楚翌下意识地转脸看了眼乌辰瑾。
这个大醋坛子在这儿，她见了老熟人，也不敢轻易上前打个招呼。
乌辰瑾正凝眸看着她，全神戒备地瞅着她的蛛丝马迹。
楚翌只好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她没有品出茶的滋味儿。
四周倒好像到处都充斥着慕容誉茶水的清逸幽雅的芳香。
“哇——”
外面又是一阵惊呼，声浪高过了刚才。
楚翌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又有两个茶楼的伙计登上了舞台，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
看客们都能猜到：又有阔气的贵客来打赏了。
那俩伙计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了，艺人在他们茶楼被打赏，他们茶楼是有一多半儿抽成的。掌柜的高兴得不得了，他们也能得好几个赏钱呢。
雅间客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等待察看这一次财大气粗的金主是谁。
只见两个伙计掀开托盘上的红绸布，每个托盘上都跟刚才一样装着元宝，只不过整整多出了一份。
一个伙计宣布道：
“荣王爷打赏纹银二百两——”
“哇——是荣王爷啊！”
“难怪难怪！”
“这唱的词，就是荣王爷写给楚王妃的。京城里谁不知道，王爷跟王妃伉俪情深……”
四面八方毫不避讳地八卦起荣王跟楚家大千金的奇闻轶事来，完全都忘记了当事人还在这里坐着呢。
议论人家的私事很好吗？
怎么从古到今，人们总对别人的隐私这么津津乐道呢？
这下不只是乌辰瑾难为情，连楚翌的脸都染上了芙蓉色。
“小翌，”
乌辰瑾瞅向了她的眼睛。
奇怪，楚翌看出乌辰瑾的神色有些紧张。
“呃……慕容誉一会儿肯定来拜访，你……哦，头发有点乱，我帮你整理一下……”
原来如此。
楚翌心里暗暗好笑。
只要听到慕容誉的名字，乌辰瑾就如临大敌，开启全线防备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