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嫔听见这话,眼睛又红了,强忍着眼泪往肚里咽,还陪笑着安慰天坤帝道:
“看这个傻孩子,啥时候才长大通人情呢!好在傻人有傻福,菩萨一定会保佑他的。”
那边乌辰岸拉着翌姐姐,“叽里呱啦”地说着“体己话”。
不过他那大嗓门就像高音喇叭,把体己话扩散到三里之外都能听到。
“送给你的礼物,可珍贵了!我舍不得用,是给你的!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对于楚翌回赠过来的礼物“金丝护心藤甲”,乌辰岸是坚辞不受,像是怕那个东西一旦沾到自己,就破坏了他对翌姐姐的隆重心意似的。
他对乌辰瑾的劝说也油盐不进,反驳道:
“谁说我更需要?!兵器根本近不了我身好不好?!我送给翌姐姐了,坚决不带上!”
乌辰岸拒绝金丝藤甲如避蛇蝎,楚翌实在没办法,看了看乌辰瑾,只得将藤甲重新收起来。
“你的伤好利索了吗?那药得再敷几回呢!”
听见楚翌交待,乌辰岸这才翻来覆去地找,最后说药忘记带了。
“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翌姐姐不放心的。”
楚翌嗔责着,从怀中取出药膏替他敷好,将剩余的药膏交给随军医官。
“哦,对了。”
楚翌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乌辰岸说,
“翌姐姐也送给你一个礼物。这里面装着一百粒很小的丹,清湿热解百毒效果极好。这是翌姐姐费了很多功夫,萃取近百种药材的精华配制的。你身体不舒服时就喝上一粒。记住,千万别丢了,这是翌姐姐一番心意。”
因为将士出征不宜迟延,楚翌就不敢多讲话。她让乌辰岸向她承诺一定要平安回来,到时候她和三哥亲自在这里迎接他凯旋。
乌辰岸随着军队出征了。
他在马上一步三回头,喊着“翌姐姐等我回来,记得来接我!”然后就渐行渐远,伟岸魁梧的身影,融入到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去了……
武王乌辰岸果真是威名赫赫的战神,自从他率军到达西疆,朝廷这边便频收捷报:今天收复一城,明天复夺两州。只一个月的工夫,丢失的城池便已全部夺回。
天坤军队声威大震,士气高涨。乌辰岸就利用这时机乘胜再战。
他在城外与东舆王军队拉开阵势,准备重创东舆军,吃掉他们的主力,让他们无力再来滋扰西疆。
这段时期,来自西疆的捷报,让天坤帝收得手都酸困。但凡西疆塘报来临,天坤帝就让人宣读,与朝臣共乐。
没办法,谁让自己的儿子是威名赫赫的——战神呢!
这日上朝,天坤帝与朝臣议事时,忽然兴致勃发,提到乌辰岸的亲事上来:
“众位爱卿,武王也不小,该成个家了。朕忙于政务,一直也没给他物色个合适的王妃,不知诸位爱卿亲朋家里,可有适当的人选?”
有位大臣立刻讨好地回应道:
“陛下,品貌俱佳的女子倒是也不少,可要想让武王喜欢,恐怕就有难度了。咱们武王,那是天下有名的大英雄!得长得像天上的嫦娥,性情像菩萨身边的龙女一样,才能配得上咱的英雄啊!”
这话让天坤帝听得舒服,他“哈哈”大笑起来。
众朝臣也纷纷点头陪笑应和着。
乌辰瑾眼前浮现武王跟楚翌在一起时的谐和画面,心说:
“这傻子的亲事还真是个难题。看他那样子,恐怕得有个像小翌那样的女子,才能让他动心吧!”
乌辰晟嘴唇紧紧绷着,耷拉的嘴角显得阴暗又冷酷。他眉宇拧着,眉心处形成一道很深的痕迹,里面隐着什么沟沟壑壑,没人能看清。
“陛下,西疆的塘报又到了!”
就见一个內侍捧着塘报进了金殿,将塘报交到高公公手里。高公公将塘报捧在手掌中,呈给天坤帝。
正兴高采烈谈论武王亲事的大臣们,此时也都静了下来。
像以往那样,君臣又开始一起分享捷报上的好消息。
“念!”
天坤帝后背靠在了金交椅的椅靠上,头微微上扬,眼睛里带着笑意。
“是,陛下。”
高公公麻利地打开塘报,高声朗读起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武王爷今日列阵率兵,与东舆军队交锋,不慎中暗箭坠马而殇……”
高公公读出来后,才猛然察觉意思不对,吓得双手哆嗦,赶紧瞅了瞅天坤帝的神色。
天坤帝早惊得坐直了身,愣愣地看着高公公手里的塘报,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金殿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乌辰瑾惊愕得瞪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两腿打着战。
天坤帝抹了下滑落腮边的泪,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接着念。”
高公公声音哽咽地读道:
“乱军杂沓,沙场上尸骨成泥,我军搜寻数日,无法觅得武王遗体,请皇上降罪……”
朝堂上,有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众朝臣纷纷跟着跪下来,一起奏道:
“武王为国捐躯,忠孝可嘉,将永载史册,彪炳千古!还望陛下节哀!传旨褒扬武王之功德!”
天坤帝痛失爱子,心已粉碎,即刻摆手示意,高公公赶紧替他传旨散朝。
乌辰瑾心如刀割,回宫后见到楚翌,也知道隐瞒不住,只得将噩耗告诉她。
楚翌顿时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她抱着那个金丝护心藤甲,悔恨交加,痛心疾首。
“翌姐姐——我知道你不会不来送我的!我出征很危险,九死一生,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你不来看我,以后就见不着我了!”
乌辰岸出征前高声喊出的话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回响。
真是意想不到,他讲出的这句不吉利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这个憨直可爱的四弟,再也回不来了!
楚翌——再也见不到他虎虎生气的脸,听不到他声震寰宇的声音了!
她再也不能跟他一起打猎,一起历险了!
可怜他魂断异国,尸骨无收,他的翌姐姐,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