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宁嫔得知这个噩耗,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好容易被抢救过来,不久就又重新哭昏过去。
如此反复再三,宁嫔似乎已耗尽精力了。她躺在床上不饮不食,不哭不动,不眠不休。
忽然,她披头散发地跳下床,挣脱宫女的拉扯疯狂地往外冲,说她要去西疆,把儿子的遗体找回来。
这样子折腾了几天,宁嫔就瘦得形销骨立,完全脱了形。她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昼夜不停地说着胡话。
那样子,完全就是一副下世的光景。
御医开的药,宫女一点儿都灌不进去。
谁都看得出,宁嫔已经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她唯求速死,一心到黄泉底下与儿子相伴。
楚翌和乌辰瑾收到传唤,匆忙赶到了秋廖阁。
在外面迎候的宫女说:“宁嫔娘娘今天精神好了些,就派人去请王爷王妃来,说有话要交待。”
进了房间,就见宁嫔靠坐在床头,虽形容枯槁,却面容平静,看到他们,脸上还微微露出点笑意。
“小翌——”宁嫔枯瘦的手握住楚翌,她还蛮有力气,抓得小翌的手生疼。
“我昨天夜里看见岸儿来了,他跟我说他冷,他伤口疼。我答应去把他接回家,他才走了。他临走还交待我说‘娘亲早点接我,别忘了!’……”
宁嫔说着,眼圈又红了。
听到这些话的乌辰瑾,心里内疚自责,极不是滋味儿。
这次乌辰岸出事,是他间接造成的,他也因此背负上了沉重的感情债。
他原本打算利用乌辰岸西征之机,削夺严昌宏的势力,掌握西疆五十州的兵权。
到那时,天坤朝大局已定,他将稳稳坐上太子之位。而乌辰晟——就基本没有反扑之力了。
谁知百战不殆的战神乌辰岸,在已是胜局的形势下出战,竟然阴沟翻船,还断送了年青的性命。
而天坤帝为了稳定西疆军心,依旧将兵权交给严昌宏掌握。
此时的东舆王已被武王打得损兵折将,已无心再战,退守大舆闭城不出。西疆局势因此再次稳定下来,严昌宏再次渔翁得利。
乌辰瑾这次谋划,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失去西疆还可以日后再谋取,可折损了武王乌辰岸,他一下子如大厦失去了顶梁柱,顿时倾覆了半边。
“莫非是天意让我不能成事?”乌辰瑾痛失肱骨,肺腑皆裂,心如死灰。
“小翌,”只听宁嫔接着说道,“我这身子,去不了了。你,还有老三,答应我!去西疆找到岸儿的遗体,一定要把他带回来!他说他太冷了……”
宁嫔说着已泣不成声,她紧紧握着小翌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等着她答应。
楚翌使劲儿点着头,哽咽着答应说:“娘娘放心,我一定找到四弟,把他带回来。”
听到楚翌的承诺,宁嫔放心了,眼睛里绽放出五彩光芒,脸上漾起了微笑。
她抓着楚翌的手力度渐渐减弱,最后垂了下去。
楚翌看到宁嫔似乎打了个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娘娘——”楚翌还想施救,可她发现:宁嫔娘娘已经辞了俗世,驾鹤西去了。
她刚才的表现,是她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现象。
极度的丧子悲恸,让她提前耗尽了生命,油尽灯枯了。
天坤帝闻讯,感念其子武王的功勋,传旨追封宁嫔为“贵妃”,厚葬入皇陵。厚恤宁贵妃家人。
只是礼部查实宁贵妃娘家父母均已亡故,有一姊早年嫁人,已不知迁往何处,查询不得。天坤帝也只得作罢。
楚翌执意要去西疆,乌辰瑾说她身子笨重,受不了风尘跋涉之苦,不让她去。
这时朝中政局动荡、敏感,楚翌身怀六甲也需要保护,乌辰瑾自己也不敢离京。
于是他派几名得力的亲信去西疆,命其联络刘章、宋杰,仔细查找武王的遗体,不惜代价也要把他遗骨带回来,完成宁贵妃的遗愿。
次日黄昏时分,长祥宫里忽然来了个满面尘灰、衣衫脏乱的中年人。
乌辰瑾当时在楚翌的房间,听到禀报,竟然也不让楚翌回避,直接命人将来者领到这里。
原来此人是跟随乌辰岸出征的谋士——宋杰。
宋杰看到乌辰瑾就跪地痛哭,愧责自己有负荣王重托,没有保护好武王,致使他陨落塞外。
之后,宋杰向乌辰瑾禀报了武王殒命当天的详细始末:
当时,乌辰岸率领天坤军队数战数捷,令敌军闻风丧胆,损兵折将。
天坤帝高兴,派钦差大臣詹长玮到西疆劳军,带去了赏银、牛肉、美酒、棉衣等物资,还当场褒奖了立功将士。
军队于是士气更盛,斗志高涨。
武王当时在荒野与大舆军队摆开阵势,准备决一死战。
临出战前,詹长玮代表圣上,亲自为武王斟上一杯“壮行酒”,预祝他旗开得胜。
武王将酒一饮而尽,跨马提枪冲向了沙场。
宋杰说:“王爷,那日卑职就在大营外观战,一直注意着武王。卑职觉得他那天不怎么对劲儿……”
乌辰瑾瞳孔一缩。
宋杰的话,触动了他心里一直怀疑的东西。
“有什么不对劲儿?”他追问道。
“卑职看到武王在马上东摇西晃的,似乎坐不稳当,还不时使劲儿地摇晃脑袋。卑职立刻派人骑马去保护武王,可是……”
宋杰喉咙哽住了,他使劲儿咽口唾沫疏通气管,接着说:
“派去的人还没赶到,卑职就看见武王用手捂着胸口,使劲儿地抓着。一支冷箭突然飞来,射中了武王的前胸,他一头栽下了马。”
楚翌焦急地责问道:“为什么不赶快去抢回他的遗体?!”
“禀王妃,当时沙场上到处都在厮杀,卑职的人被阻在外围过不去。等拼杀进去的时候,到处都是尸首,血污满地,马踏如泥,根本就找不到、也分辨不清武王的遗体了……”
“你的意思——”
乌辰瑾沉声开口了,声音沙哑,“武王是被人加害,毒药就下在那杯‘壮行酒’里?”
“正是!”
宋杰拱手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