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人生第一支口红。
妈妈撕扯我的嘴骂我败家，骂我是卖的。
弟弟用爸爸的身份证网贷，最后家破人亡。
妈妈却安慰他不要在意。
1
我买了人生第一支口红，小心翼翼将红色抹在嘴巴上。
我看着镜子里蜡黄的面容，配上红色的嘴唇，显得更加别扭。
一点都不适合现在的我，我想。
我该去剪个头发，穿一件鲜艳的衣服，找一个阳光好的地方再拍一张照片，保存下来作为回忆。
我这么想着，镜子后出现一张偌大的脸，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口红。
我慌张解释：「妈，这……这两元店买的，就两块钱。」
「我说你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原来是涂口红啊！」
她用力抽走我手中的口红，「要我说这根本不适合你，你长得那么丑，涂上这个跟女鬼似的。你就该乖乖的，做妈妈的好孩子。」
她说这些话时嘴角是向上的，但语气却阴测测的。
我知道这是她发疯的前兆。
我立刻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祈求她能回心转意。
「妈！妈！我只是鬼迷心窍了，我没拿家里的钱，这是我上学攒的。我是好孩子，我乖乖的，我……」
下一秒她凶狠捏住我的下巴，将剩下的口红往我嘴上戳：「你不是爱涂口红吗？我帮你！你看看你，涂得那么妖艳是勾引谁呢？就是下贱胚子！这么爱美，你怎么不去卖啊！」
接着她拉扯我的嘴，用力将口红塞进去，「吃下去！这可是钱买的，你攒的钱就不是我给你的了？败家的玩意，拿着我的钱装清高，你怎么不去死啊？」
口腔充斥着劣质口红的味道，工业香精让我想吐，脸上火辣辣地疼，嗓子更是梗着异物般难受。
妈妈另一只手掐住我的喉咙，我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发出微弱的声音，「妈……我……错了……」
她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变得更加凶狠，「让你涂口红！让你招摇！你就该去死！你就不该活着！」
幸而爸爸回来了，把我从妈妈手中解救下来。
我在爸爸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在一旁呆坐着。
背后传来一道强烈的视线，妈妈狠厉的眼神看向我扶着爸爸肩膀的手。
我立刻缩回手，同时条件反射般恶心，冲向厕所吐得昏天黑地。
爸爸带我去医院洗胃，医生告诉他我有营养不良导致的严重贫血。
「暖暖，你妈脾气不好，你别怨她。以后你在外面租房子住吧，钱从我这里拿。」
我低着头说好。
我没有忽视门外一道红色的身影。
2
其实他不是我的亲爸爸。
我的亲爸爸是个人渣，他经常酒后就打我和妈妈。
报警后就换来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毒打。
后来妈妈被打怕了，就把我推出去。
我就成了他和那些喝酒的人之间的人脉。
后来他死了，酒后被人开车撞死的。
我和妈妈知道后高兴极了，拿到了一大笔赔偿还有房子住。
后来还认识了现在的爸爸。
他们有了爱的结晶，也就是我的弟弟。
我真的以为今后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但是，我似乎是多余的。
妈妈看见我总是想起那个人渣：「你身上流着那个混蛋的血，你就是个祸害！你会毁了这一切！」
「你离你弟弟远点，别脏了他的眼！他才是周家的根，你只不过是顶着周的姓，你早晚都是外人！」
她恨我，所以格外宽容她的儿子。
「他是老周家的独苗，我的命根子，他要是有个好歹你就完了！」
所以我被要求处处忍让。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让的。
唯一就是爸爸的爱。
他是一个老好人。
谁家不要的小猫小狗他都捡回来，笼子里猫狗挤在一处臭气熏天，他总是乐呵呵的。
他常说这些是他的「宝贝」。
后来里面的猫生病了，他带走一批健康的猫狗说是转移，生病的会传染。
我们之前那个房子卖掉了，和赔偿金一起存进银行。
妈说那是弟弟的老婆本。
爸爸出远门后，妈妈嫌弃这些动物太臭，把还能走的猫狗全赶走了，病得走不动的直接溺死在远处的湖中。
有一阵子弟弟总说能听见猫叫，妈让我去湖边给它们烧纸。
「你就说是你干的，让它们别来找你弟弟了！」
后来果然没有了声音，只是我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只会哭，不会笑。
爸爸一年回来一次，我上学是爸爸出钱，但大部分时候钱都被弟弟抢了去。
他理所当然道，「你又不买新衣服，一个星期也吃不了多少，用不到这么多钱。」
所以我整个学习生涯都是面黄枯瘦的，好在同学们很友善，经常帮助我渡过难关。
我学习很好考上一中，学校前十名都有不等金额的奖学金。周俊成绩一般，去了二流的七中。
我实在没有钱的时候就去捡瓶子，我用围巾蒙了大半张脸，在各个地方辗转捡瓶子，支撑我到奖学金发下来。
当时爸爸知道我考上一中的时候，高兴地带一家人下馆子。
事后我被妈妈关进厕所打了一顿，她把打包回来的菜和粪水搅和一起塞进我的嘴里。
咆哮着问我是不是想拆散这个家：「你为什么考那么高！你不知道你弟弟学习不好吗？你爸爸带你去吃饭你高兴了？
你朝你爸挤眉弄眼的干什么？是不是想勾引你爸！当初你那混蛋爹死的时候怎么不把你带走！」
之后我就时不时受到她的「质问」，导致我和爸爸一接触就条件反射想到那掺着粪水的菜味，反胃想吐。
我妈比我想象中的偏执可怕。
3
我之前一直住校，直到高三这年。
我妈在食堂找了份打饭的工作，我一开始很开心，以为她是来照顾我的。
因为我的室友有好几个都搬出去了，她们父母在外租房子为了好好照顾其高考。
我以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她想毁了我。一开始很正常，每次吃饭她都会给我多打一些，还会叮嘱我吃饱穿暖。
她见到我和室友一起，总会给我们多一点菜。
班级很多人都知道我妈在食堂工作，也愿意和我多相处。
很快和我妈熟络起来，我妈老远见到我们都会喊我们到她那里打饭。
虽然这之前我只是班级里的透明人，只会低头学习。
那阵子我明显笑容变多了，气色红润了。
对这样的日子，我时常感到不真实。
转折出现在一个周末。
那时我的成绩已经稳居前五十，还拿了一个作文大赛的奖项。
我妈以庆祝为由，将我和几个她比较熟的同学聚在餐馆吃饭。
我也很兴奋，自己的努力终于被妈妈发现。
我抚平衬衫上的褶皱，套上我最有光泽的外套，把头发梳得光滑。
同学们推杯换盏，喝得可乐，气氛很好。
老妈乐呵呵的，一脸慈祥：
「哎呦，我们暖暖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哦！学习又好，长得又靓。瞧我们暖暖长得跟假小子似的，眼睛小鼻梁塌……」
我不悦出声制止，「妈！」
一桌的同学多少都有点尴尬，「周暖暖也很好看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色。」
她继续喋喋不休，「我不就说两句吗？你自己本来就长那样还不让人说？我就说这孩子性格不好，你们和她在一起可别包容她的小性子，可别受欺负。」
几个同学的眼神在我和妈妈身上来回扫。
「我们暖暖我知道的，她就是长残了。以前她长得水灵灵的，哪个来的不说句这娃长得好。当时打牌的几个叔叔……」
我脑海瞬间闪过一些恶心的画面，撂筷子直接起身：
「妈，你一直在我同学面前说以前的事干什么？今天不是庆祝我比赛得奖吗？」
「我知道啊！你怎么这么敏感，」她夹起一块带刺的鱼肉放进我的碗中，「我只是太开心了，给你的同学们讲讲你的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她啊从小就是这样，不喜欢我这个妈，跟她爸和一群叔叔比较亲，天天腻在一起，把我这个妈都忘了……」她丝毫不顾同学们看我微妙的眼神，自顾自说着。
「她就是个白眼狼，跟着叔叔吃香喝辣，给我就没有好脸色！」
同学们见氛围不对纷纷告辞：「谢谢阿姨和周暖暖同学的招待，我们先告辞了。」
我妈点头微笑一一致意，待人走尽立刻变了面孔。
我忍着怒火，「妈！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对，我就是看不惯你过得好！你凭什么在学校里过得悠然自得？」她跷着二郎腿，敲敲盘子。
我悠然自得？
我真想让她看看我吃不饱出去捡瓶子的囧境！
我冬天裹好几层不保暖的衣服，走起路像一只企鹅，冷得手脚生出冻疮，没钱买药还是室友给我的药膏！
我不顾形象地大喊，
「我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当初不是你把我推出去的！」
4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那种看脏物的眼神。
我的记忆仿佛回到那天。
我坐在窗边看着太阳西沉，叶子晃啊晃。
门吱呀被推开了，爸爸醉醺醺地拽着我妈的头发拖到门外。
「人家说你叫得可浪了，你怎么这么骚呢！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贱货！」
接着就是凄惨不绝的叫喊声，我妈颤抖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暖暖，救救妈妈！啊啊啊！」
我对着爸爸的手臂狠狠撕咬，可是力气太小，被甩飞撞到椅子站不起来了。
「别打我别打我，我、我只爱你一个！你女儿不也这么大了，让她去！对！让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