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如插了翅膀的苍蝇,嗡嗡地在青河县的大街小巷乱窜。
“听说了吗?宋家豆腐坊新出的那种黑豆腐,是用发霉的坏豆子做的!”
“可不是嘛,黑乎乎的,看着就吓人,有人吃了上吐下泻,郎中都说险些丢了性命!”
这些话语,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扎向宋知夏刚刚燃起的希望。
豆腐坊的伙计们个个面色凝重,连平日里最爱说笑的王大婶,此刻也只是闷头磨豆,一声不吭。
宋知夏站在豆腐坊门口,看着街上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心中怒火翻腾,面上却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想用区区谣言就击垮她?
未免太小看她宋知夏了。
“哼,真是贼心不死!”她冷笑一声,转身对司徒景道,“司徒公子,看来咱们得会会这背后的老鼠了。”
司徒景一直默默站在她身旁,此刻闻言,眼中寒光一闪:“也好,是该清理一下了。”
他早已派人暗中调查,散布谣言的正是赵家之前的一个管事,而此人最近与一名自称来自北地的神秘商人过从甚密。
这商人表面上是来青河县考察生意,实则处处针对宋知夏的豆腐坊,显然是想趁着黄豆短缺的危机,将她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宋知夏咬了咬牙,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越是想我死,我偏要活得更好!我要办一场豆腐宴,就在三天后,青河县最大的酒楼望江楼!我要让全县的人都看看,我的黑豆豆腐,究竟是毒药还是珍馐!”
司徒景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好主意。需要我做什么?”
“公子只需届时赏光,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宋知夏眨眨眼,又补充道,“当然,若能请来几位有分量的乡绅名流,那就再好不过了。”
司徒景颔首:“包在我身上。”
消息一出,青河县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期待,有人观望,更有人等着看宋知夏的笑话。
集市的管理员张三是个精明人,平日里受过宋知夏不少小恩小惠,听闻此事,特地找上门来:“宋掌柜,您这豆腐宴可是件大事。小人别的帮不上,维持当日望江楼周边的秩序,还是能尽一份力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只是……宋掌柜,我这两日听到些风声,似乎有人想在宴会上给您添堵,您可得当心啊。”
宋知夏心中了然,感激地看了张三一眼:“多谢张大哥提醒,我心里有数。”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望江楼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宋知夏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衬得她愈发温婉动人,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不容错辨的锐利光芒。
宴会厅内,早已宾客满座。
有司徒景请来的县中名流,有平日里与宋家豆腐坊交好的商贩,也有闻讯而来的普通百姓。
他们都对传说中的“黑豆豆腐”充满了好奇。
宋知夏聘请的厨娘们端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豆腐菜肴:白玉般的玉子豆腐滑嫩爽口,金黄的炸豆腐角外酥里嫩,还有造型别致的豆腐丸子、鲜美无比的豆腐羹……每一道菜都引来阵阵惊叹。
“这豆腐,竟能做出如此多的花样!”
“宋掌柜真是巧手慧心啊!”
宋知夏含笑听着众人的赞美,心中却暗自警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酣。
就在这时,一道压轴菜被缓缓端了上来。
只见那菜肴色泽酱红油亮,形似烧鹅,却散发着独特的豆香。
“诸位,这便是我最新研制出的‘素烧鹅’,以黑豆豆腐为主料,辅以十几种香料精心烹制而成,还请品鉴!”宋知夏朗声道。
众人纷纷伸箸,夹起一块“素烧鹅”送入口中。
那豆腐皮韧而不柴,内里吸饱了汤汁,滋味醇厚,口感丰富,竟丝毫不逊于真正的烧鹅!
“妙哉!妙哉!”一位老秀才摇头晃脑,赞不绝口,“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正当众人啧啧称奇之际,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宴会厅的热闹氛围。
“庸医害人!黑心商家谋财害命啊!”
只见一个身着孝衣的男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面带悲愤的家属。
他一进门,便扑倒在地,指着宋知夏,声泪俱下:“就是她!就是她卖的毒豆腐!害死了我的老母亲啊!”
满堂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知夏身上,有惊疑,有愤怒,也有幸灾乐祸。
那男子正是赵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名唤赵四。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高高举起:“大家看!这是医馆的诊断书!我母亲就是吃了她家的黑豆豆腐,才七窍流血而亡的!”
宋知夏眸光一冷,果然来了。
她不慌不忙,款款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位壮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宋知夏的豆腐有毒,可有真凭实据?”
“诊断书就是证据!”赵四嘶吼道,
“哦?是哪家医馆开具的诊断书?可否请郎中当面对质?”宋知夏步步紧逼。
赵四眼神躲闪,支吾道:“那……那郎中云游去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嘘声。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几位面色红润的老者。
其中一位是青河县德高望重的李郎中,他抚着胡须道:“老夫不才,也曾品尝过宋掌柜的黑豆豆腐,非但无恙,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至于这位壮士所言,恕老夫孤陋寡闻,从未听闻黑豆有毒一说。”
紧接着,又有几位平日里经常购买宋家豆腐的街坊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证明自己食用黑豆豆腐后安然无恙。
宋知夏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高声宣读:“此乃本县仁心堂刘郎中对黑豆豆腐所做的详细检测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写明,黑豆豆腐不仅无毒,反而富含铁质,于人体大有裨益!”
赵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上冷汗涔涔。
人群中,一个头戴斗笠、身形瘦削的神秘商人见状,他悄悄对着身边几个面露凶光的汉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煽动那些食客,就说宋知夏店大欺客,不把人命当回事!闹起来!”
那几个汉子立刻会意,开始在人群中窃窃私语,挑拨离间。
“我看这宋掌柜就是仗势欺人!”
“是啊,出了人命还这么嚣张!”
一些不明真相的食客开始骚动起来,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我看谁敢在此放肆!”
一声清朗却带着威严的喝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司徒景负手而立,神色冷峻。
他身后跟着几名气势不凡的护卫,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诸位稍安勿躁。”司徒景扬声道,“关于黑豆豆腐是否有毒,我这里有一份来自京城太医院的检验文书,由三位太医联名出具,足以证明其清白!”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太医院的检验文书,那可是金字招牌,谁敢质疑?
赵四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司徒景目光如电,扫过那神秘商人,冷声道:“至于某些人,打着经商的幌子,实则与赵家余孽勾结,散布谣言,伪造证据,试图操控市场,打压良善,其心可诛!”
神秘商人见势不妙,在众人目光尚未完全聚焦到他身上时,便悄然后退,趁乱挤出人群,仓皇逃离。
赵四及其同伙被张三带着衙役当场拿下,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在宋知夏和司徒景的联手反击下,土崩瓦解。
宴会厅内恢复了平静,众人看向宋知夏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信服。
黑豆豆腐不仅洗刷了污名,反而因此名声大噪。
危机暂时解除,宋知夏却并未完全放松。
她注意到,在那神秘商人仓皇逃离前,曾极为隐晦地将一封叠得极小的密信塞入了赵四的手中,只是赵四当时魂飞魄散,竟未察觉,那密信掉落在地,被混乱的人群踩踏。
待人群散去,宋知夏不动声色地拾起那封沾染了些许尘土的密信。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这背后,似乎还牵扯着更大的阴谋。
她没有声张,只是在宴会结束后,悄悄派人盯紧了那神秘商人的踪迹。
夜色渐深,一骑快马从青河县疾驰而出,直奔临安府方向。
宋知夏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亲自策马追去。
她必须弄清楚,这个神秘商人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那封密信的内容,又指向何方。
数个时辰后,天色微明。
宋知夏风尘仆仆地抵达临安府,根据线报,她一路追踪,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前。
只见朱漆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三个烫金大字——“郑府”。
郑府,临安府最大的粮商,郑氏家族!
宋知夏心头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难道,之前黄豆价格的异常波动,以及这次针对她的连环阴谋,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这个掌控着江南粮米命脉的庞然大物?
她的豆腐事业,刚刚在青河县站稳脚跟,难道就要迎战如此强大的对手吗?
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