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塔，五点整，老滔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百无聊赖间，糖炒栗子的香味从不远处飘来。
“来十块钱糖炒栗子。”老滔对摊主说。
摊主放下正在盘的橄榄核，戴上手套准备称栗子。
老滔瞥一眼摊主的橄榄核，称赞道：“老板行家啊，这橄榄核盘的不错，雕工也好。”
摊主见都是喜欢文玩的人，笑呵呵地回道：“盘了好几年了，你眼光真毒。”
褐色油亮的糖炒栗子在炒锅中翻滚，一铲子下去，电子屏上显示出10.6的数字，“零头不要了，算你十块。”摊主拿出一个塑料袋套在糖炒栗子的纸袋子外面。
老滔掏钱，笑着递给摊主，“老板敞亮人。”随后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栗子，丢进嘴里，热气烫了舌头，老滔哈着气，咀嚼起来，甜甜的栗子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好。
老滔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旁边的摊位前，一个男人正细细地观察他。
老彭心里纳闷，这老滔不是回老家相亲去了吗？怎么突然跑电塔来了，看样子心情还不错？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看着老滔步履轻快地离开糖炒栗子摊位，老彭心里莫名来气，合着他都是骗自己的，还拐走了他一个好店员。不行，他得看看老滔到底要干嘛？是不是又偷摸去收货了，跟着他没准能找到好货源。
只见老滔在电塔下站了没多久，面前就驶来一辆出租车，老滔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进去。
于深照旧把一叠票子递给老滔，老滔认真数了，正要给钱，于深说：“哥，你看看这些东西你收不？”他把小布包递给老滔。
老滔掏出里面的东西，一对金耳环，一条金项链，一看就是女士用的东西，老滔心里一沉，寒气从心底升起，面上却还笑着，“收啊，当然收啦，不过兄弟，要是在我这儿收的话，可比店里的价格低，你咋不去店里卖啊。”又一次的试探。
于深眼光移到窗外，声音平稳地说：“我还得拉活，没有时间，这是我妈留下来的，她走了，这些东西我留着没用，有些店还忌讳这个。”
“这倒是。”老滔很清楚地知道，于深在撒谎，项链耳环的款式一看就是这几年刚兴起的，不敢去金店大概是怕有什么事警察会去金店调查，“那我就按照店里价格打个八折给你，你看行不？”老滔道。
“行。”于深爽快答应。
老滔掏出随身带的小称称量克数，准备下饵，“像这样成色的东西你还有没，有多少我收多少。”
于深没说话，老滔看出他眼里的犹豫，“看样子你还有啊，哥们，你咋还藏着掖着的呢，都拿出来得了，要不我跟你回家取也行，这年根底下了，你让哥发点财，你也发点财不好吗？”
于深抿抿嘴，“有多少你收多少？”
“啊，哥还能骗你不成。”老滔拍着胸脯保证。
“那你在这等着吧。”
“我跟你去取得了，省得耽误你拉活儿。”
老滔笑得憨厚实诚，于深踌躇了两秒就同意了，一脚油门拉着老滔往自家开。
路边啃糖葫芦的老彭见老滔上的那辆车开走了，急得将手里的糖葫芦一撇，扬手就打了辆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师傅往后座看一眼，见老彭长得挺壮，假装为难地说：“你是警察？”
老彭一愣，“什么警察？”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一会儿啊，有点急事，跟一会儿还行，要是一直跟您还是再拦辆别的车吧。”
老彭气恼道：“什么警察，我不是警察，你快点跟上，一会儿跑没影儿了。”
司机一听这话，赶紧发动车子追上于深的车，一边开一边还不忘八卦，“你不是警察你跟前面那辆车干嘛？他把你媳妇拐跑了？”
“你怎么说话呢？”老彭生气地说，“他拐我媳妇，他自己媳妇都跟人跑了，还拐我媳妇。”
司机乐了，“我这不跟你开玩笑呢嘛，他自己媳妇跑了才可能拐你媳妇啊，他要是有媳妇还拐你媳妇干嘛。”
老彭被噎了两秒，气鼓鼓地说：“老实开你车吧，操心这么多。”
司机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你说我们这些开车的，一天天就关在这小盒子里，都快憋死我了，有时候碰到个有意思的事儿，或者好唠嗑的乘客就愿意说几句，你别生气啊。”
老彭听了这话，气消了一半，“他抢我客户，哦不，抢我宝贝。”
“那可得追上要回来，这年头赚钱都不容易，好一天坏一天的，虽然比前些年好了吧，但是跟南方没法比，我去年去南方，人家那块儿整的可好的，赚的钱是我们这儿好几倍。”
“那你咋还回来了呢？”
“嗐，这不老婆孩儿在这儿嘛，凤城人小富即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了，咱老百姓活着为了啥啊，不就为过点有热乎气儿的小日子嘛，南方赚钱再多，回去时候屋是黑的，灶也是凉的，没意思。”司机拐个弯，笑着说：“我闺女啊，跟我可亲了，老跟我说‘爸，咱俩天下第一好’我媳妇说我去南方那几个月，我姑娘趴被窝里偷偷抹眼泪，我这心啊，听不了这个，收拾收拾我就回来了。”
“哥们，不是我劝你，年底不安全，要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就年后再说吧，我看他们这个车开过去的地方可越来越偏了，为了点儿钱犯险不值当。”
老彭咬咬嘴唇，仔细思考司机说的话。
“前面车停了，你在这里下还是开别处去？”司机问。
“在这下。”老彭掏钱给司机，虽然天快黑了，但是老滔是他认识的，能出啥大事儿。
老滔跟着于深走上狭窄逼仄的楼梯，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哥们，你咋不换个房子住啊，这是你家的房子？快拆迁了吧，感觉挺多年头了。”
“租的，便宜。”于深说的简明扼要，老滔便不再搭话，跟着于深来到家门口，于深掏出钥匙开门，老滔顺势走进去，关门的时候留了心眼，将一张卡卡在了门口。
屋子很小，几乎一览无余，可从老滔进屋的那一刻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包裹住了他，他觉得这间屋子很拥挤，似乎除了于深和他以外的其他空间也站了人，那些人静默地看着他，形成无形中的压迫。
老滔不自觉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屋子里的味道不好闻，像刚死过老鼠，“你这屋该透透风，味儿不好闻。”老滔说。
于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冷淡地说：“你坐那等一会儿。”随后他走进洗手间，洗手间里很快传出水声。
老滔轻手轻脚地在屋子里踱步，眼睛警惕地扫视屋里的一切，是独居男人正常居住的房子，简易衣柜，双人床，桌子椅子，还有一个冰柜。
老滔的手不听使唤地抚上冰柜，这个家里没有冰箱，有个冰柜倒是不奇怪，可是这冰柜的容量……
马桶的冲水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老滔迅速返回椅子前坐下。于深出来，见老滔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将保鲜膜包着的一小包东西递给老滔。
老滔拆开保鲜膜，里面一堆女人的首饰，镯子、钻石戒指、铂金项链、还有一对大圈的铂金耳环。
老滔拿起那对耳环仔细瞧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冰冷。
于深没有觉察出老滔的表情变化，问道：“这些你一起估个价，给我个整数就行。”
老滔低头摩挲着那对铂金耳环，那是他和瑶瑶说话最多的那次见面她戴着的耳环。
“瑶瑶。”老滔低声说。
“嗯？”于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瑶瑶怎么死的？”老滔抬起头，眼睛盯着于深。
于深瞳孔收缩，眼神变得阴冷起来，“你是瑶瑶什么人？”
“这跟你没关系。”老滔憨厚的样子完全不见，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她到底怎么死的，你杀了她？”
于深攥紧拳头，眯起眼睛看老滔。
老滔像一头发怒的大象，笨拙地扑向于深，大吼道：“是不是你杀了她？说！是不是你杀了她！”
老滔双手掐住于深的脖子，肥硕的身体压在于深身上，于深顿时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
老滔双眼通红，手上的力越来越大，“你为什么要杀她？她那么好的姑娘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于深的舌头向外伸出，眼皮不断地向上翻，脸上开始呈现出一种绛紫色。于深的脸部状态将老滔的理智拉了回来，他缓缓松开掐住于深脖子的手，向后跌坐，惊恐地喘起粗气，他刚刚差点杀人了，只差一点，他就要了这小子的命。
于深手杵着地用力干咳，老滔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正当他按下第二个一的时候，手机被于深突如其来的一拳打飞，只听得见声音，不见了手机的影子。
老滔怒从心起，一拳挥过去，把于深的鼻子打出血。于深也不甘示弱，伸出拳头想要还击老滔，可拳头还没碰到老滔，自己的脖领子就被老滔揪起。
老滔扬手又是一拳，然后不解气似的骑在于深身上，左右扇了好多下，手上火辣辣地疼，后来终于有些累了，把于深往床上一扔。于深全然没了力气，破布娃娃一样瘫在床上。
老滔缓慢地站起身，弯腰在地上寻找起手机。找了半天，终于在冰柜的夹缝里看到了手机的身影，就当他抻直胳膊用力去够手机的时候，脖颈处一股灼烧刺痛感闪电一样在大脑中炸开，老滔感觉头晕目眩，他努力挣扎想站起身，强撑着站到一半，身子就不听使唤地顺着冰柜滑了下去，顺势带下了盖着冰柜的一条小薄被。
一张冰冻的女人脸。
老滔惊恐地看向于深，此时的他手里正握着一只小型电棍，好似一个冷酷的屠夫，冷眼看着地上待宰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