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是元旦,接下来就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寒气早就已经同以往不同。老滔跺着脚,依然觉得棉鞋里的脚趾冻得几乎麻木,硬邦邦的,他索性原地跑起来。
今天是他跟于深的第二次见面,寒冷让老滔的思路愈发清晰。他十分确定,那个阴郁冷漠的男人就是瑶瑶身边的男人。他的气质变了,长相却没有太大变化。不,不光是气质变了,他整个人也变得十分谨慎,上次老滔跟他要电话他没给,老滔觉得,当年的那个男人是不会像他现在这样谨慎的。
或许是因为杀了人的关系吧,老滔这样想着,眼神也跟着阴郁起来,他甚至觉得于深身上有一股死气,死人的气息,黑蒙蒙的罩子一样罩在他身上,像是从坟墓里挖出的古玩。
路灯亮了,老滔望着于深的车即将开过来的方向,心里的恨意似烟雾一样笼上他的身心。
猝不及防地,身后有个人拍了他一下,老滔一个激灵,回过头,脸上的恨意没来得及散去,发现来人是于深,马上换上笑脸,“吓我一跳。”
于深的眼神带了警惕,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十分老实憨厚,可他刚刚那个眼神,莫名让他心里一惊。
老滔敏锐地捕捉到于深对自己的防备,笑着说:“我刚刚差点都上手抽你了,还以为是哪个小偷。”
于深的表情稍稍缓和。
老滔借机岔开话题,“今天怎么没开车过来啊?”
“跟你换完票子再去交班。”于深伸手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搭票子。
老滔装模作样地点起来,点到一半,电话响了,他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继续点票子,边点边说:“啊,也不是不收……你让他拿过来看看吧……或者你跟他说我去他家里拿也行,嗯,把地址发过来……好……”
老滔挂了电话,数完最后一点票子,多掏了五十块钱给于深,“马上过节了,别家我都收不到票子,也就在你这能收着,可帮了我大忙了,这钱当哥们我请你喝酒。”
老滔说的真诚,于深心里那点戒备像清晨的薄雾一样逐渐消散,问道:“你除了收票子,还收别的?都收什么?”
“啥都收,我就是一二道贩子,啥赚钱干啥。”
“首饰收吗?二手的。”
老滔心头滑过一丝异样,“收啊,二手的清理一下能卖不少价呢,兄弟,你有货源啊?”
“啊,家里有点。”于深随口说。
“那你下回带来我看看。”
“嗯。”
于深逐渐走远,老滔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道,快了,就快了。不远处,一盏一直闪烁的路灯在一番挣扎后,终于完全亮了起来。
文潇挂掉电话,对来人说:“我们老板说可以考虑收,但是得看看成色,您看您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和地址,他可以上门回收,我就是个店员,不太会看这些,只能麻烦您回家等我们老板跟您联系了。”
顾客见文潇态度好,也不生气,随口答应:“行,你这儿有笔吗?”
文潇将笔和纸递给顾客,顾客边写边说:“以前这儿的老板什么都收,我还担心换了老板规矩变了呢。”
“什么都收?”文潇喃喃道。
“对啊,那可真是个人物,听说现在当大老板了,他以前啊,还定向收货,想要什么就拍个照片,来人就问有没有门路,时间久了,货源是越来越多,三教九流啥人都交,从来不问人货从哪里来的,活人的死人的他都无所谓,有钱赚就行,也怨不得人家发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句死人的让文潇心里蓦地疼了一下,可不就是死人的东西嘛,连横死之人的玉佩都敢卖。
“写完了,给。”顾客把纸递给文潇。
文潇回过神,微笑回道:“好,实在抱歉了,今天没帮上您忙。”
“小姑娘你客气了,我就当出门溜达一趟。”顾客笑呵呵地走了,文潇却陷入了沉思,对啊,她也可以把玉佩拍成照片,万一那个人再来这里,看到照片一定会有反应,到时她就可以认出他。
手机亮了一下,文潇拿起手机,是雷浩然发来的飞信,文潇姐,晚上见一面,我有重大发现。
雷浩然把厚厚一叠纸放到桌子上,文潇拿起一张瞧了瞧上面密密麻麻的表格,问道:“这是……名册?”
雷浩然点头,“嗯,我从化工厂偷出来的。”
“你怎么偷出来的啊?老板没发现吧。”文潇忍不住担心起来,“浩然,你胆子不能太大了,万一那个凶手还在化工厂呢?万一凶手就是化工厂的员工呢?”
雷浩然微笑,“文潇姐,你不用担心,是老板让我帮他登记信息我才偷偷从电脑里拷出来的,我没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偷摸跑到人家档案室里拿东西。”
文潇长嘘一口气,“那还行。”她翻了几页员工名册,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小一家工厂,档案还挺全的。”
“我也很意外,不过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们厂是有毒有害行业,所以员工信息比较全面,怕出事儿吧。”
文潇点头赞同,“你打算怎么办?”
雷浩然摇摇头,“还没想好,就觉得这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信息,我就给打出来了,具体怎么干我也不知道。”
文潇念头一转,“我倒是有个办法我们可以尝试一下。”随后她将白天顾客给她的启发简单说了一下,“我把玉佩和别的文玩做成相册,如果凶手来了,看到玉佩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把程轩的照片印成传单,要是凶手看到了,一定也会有不一样的反应。”
雷浩然拍手叫好,“印成什么传单呢?”
文潇想了想,“补课传单,就把他列为名校高材生,著名讲师。”
“好!”
一天后,传单印好。文潇和雷浩然划分了花名册上各自分发的范围,便分头发起传单来。为了照顾雷浩然,文潇将集中在市中心居住的人员分给了雷浩然,自己则去跑更远的,甚至是城郊的名单地址。
下班以后要发传单,文潇经常累的直不起腰,一头栽倒在床上眼皮不停地打架,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陆珊珊的花有好几天没浇水了,便挣扎着爬起身下到二楼,拿出备用钥匙,挨个给花浇了水。
其中一盆不知名的粉色小花却好像生病了一般,叶片上长满了白色小点点,是不是需要打个药呢?文潇有些拿不准,掏出手机给陆珊珊发短信,“珊珊姐,那盆粉色的花好像生病了,要不要买点什么药啊,还是你回来看看?”
半天没有回信,文潇觉得一个人坐在陆珊珊家也不是个事儿,决定回家等着,在门口穿鞋时,抬眼发现一只红色小布包安安静静地躺在鞋柜上面。文潇忍不住轻笑,这个珊珊姐真粗心。不过首饰放在门口总是不安全的,毕竟窗帘没有拉,白天的时候不好说会不会被有心人看到。
文潇略思索,给陆珊珊拨去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清晰标准的女声从话筒中传来,文潇看一眼表,九点多,珊珊姐应该不会这么早睡才对啊。
无奈之下,文潇决定先把首饰替陆珊珊收起来,等她回来再还给她。可就在她将首饰包拿在手里那一刻,一种突如其来的诡异感觉像不知从哪儿吹过来的风席卷了她,那种圆圆的坚硬触感把她拽进时光深处。
文潇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首饰布包,将那件东西从里面拿了出来。
圆圆的珍珠透着寒冷的奇异光芒布满了整个视线,仿佛诡秘盒子被掀开了一角,不为人知的秘密从此暴露碎片,逐渐拼凑出岁月的真相。
“妈,你那条珍珠项链以后给我戴吧。”
“还没怎么就惦记上我的东西了啊。”
“你的早晚不都是我的。”
“是是是,都是你的,以后等你嫁人了,都给你打包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