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这个世界,雪被风吹动乱舞,雪花很快寻觅到这个空子,疯狂地灌进他的眼睛,他不得不将眼睛眯起来,冰凉的水从眼角溢出,有一瞬间恍惚的热,随即又变得冰凉,雪水越涌越多,模糊了街上行人的身影。
真冷啊……
他将已经冻得僵硬的左手缩回,把那件厚重的行李换到右手,行李箱轮子下的辙印因此改变了方向,画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曾经他最喜欢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和触感,有一种厚重的踏实感,现如今,这种踏实感成为了他前进的阻碍,轮子陷在雪里,每一步都变得无比困难。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长,终于,他打开那道已经生锈的铁门,房间里漆黑一片,带着一股难闻的腐烂气息迎面向他扑来,迅速将他淹没。
他忍不住想要咳嗽,可又像怕惊动那黑暗中隐藏的怪兽一般,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火机的微弱火苗照亮了一方黑暗,火苗轻微摇摆,弱小又无助。
屋子里七歪八倒地陈列着被人遗弃的家具,一个柜子,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一条破被单,一些塑料袋和废纸,他拿起桌子上倒着的半截蜡烛,点燃它,将它固定在已经掉了漆的桌子上。
他扶起一把椅子,点燃一支烟,拿烟的手微微颤抖,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出微不可见的弧度,太累了,一定是这样,他对自己说,强迫自己转头看向窗外,窗外黑暗一片,雪几乎将窗子淹没了,他妈的,他的内心莫名地烦躁起来,索性把烟丢到地上,踩灭,将行李箱放倒,将里面的女人掏了出来。
死沉。
女人被他放置在另一把椅子上,烛光为她青灰色的皮肤镀了一层暖光,仿佛那些皮肤又有了弹性,皮肤下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了。
可惜,还是死透了,他想。
他看着女人的眼睛,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一点儿生气也没有,死人的眼睛就是有那么一种腐烂的味道,生命被抽走了,没有光的东西就会开始腐烂,就像他一样。
天气寒冷,女人的身上没有太多臭味,甚至还可以闻到几天前喷的香水的余香,女人还是美丽的,这样想着,他感觉女人朝他笑了一下。
后背一阵凉,像什么滑溜溜的东西爬了进去,他忍不住将手伸进毛衣里挠了挠,一层细密的汗迅速贴上手指,手从毛衣掏出来时凉津津的,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攥着他的手指。
他妈的。
他点燃了第二支烟,对着女人的脸打出一个烟圈,烟圈飘到女人脸蛋前渐渐飘散,烟雾笼罩中,女人又美了几分。
雪太大了,他本想在这屋子里待到雪停,哪怕下小一点也行,可如今,他改变主意了。
他感觉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透着一种诡异的寒冷,他快速站起身,不放心地把两只烟头捡起来,揣进兜里,烟头蹭到衣服口袋边缘时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灰色痕迹。
铁门在他身后发出吱呀的响声,就像是女人同他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