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个卫生间的小隔间,内心充满期待,可直到最后一个小隔间被打开,发现里面没有人后,她的希望彻底落空。
罗以升似乎察觉到女卫生间里的动静,不满地催促,“干什么呢,用这么长时间。”
文潇朝外喊:“快了,快了。”她开始给老太太脱裤子,纸尿裤里一片狼藉,褐黄色的污渍蹭满了整个纸尿裤和老太太的屁股。
文潇胃里翻涌,脑袋却有了主意,对罗以升喊道:“有湿巾吗?你妈拉在纸尿裤里了。”
罗以升顿时想起来自己刚刚忘记拿湿巾了,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车,不放心地说:“你拿水给她洗一下。”
文潇迅速回答:“水都是凉的,洗不了。”
罗以升只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车里,眼睛还不忘时刻警惕着女卫生间的动静。
卫生间内,文潇看着出口,犹豫片刻就放弃了从正门逃跑的主意,他有车,就算她跑出去很快也会被抓住,现在是清晨,即便出去呼救恐怕一时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厕所里的窗户又太高,她爬不上去。
文潇焦急地四处张望,想找到能写字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有。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老太太沾满屎尿的纸尿裤上,文潇把心一横,将手指戳了上去。
罗以升拿着湿巾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手上粘着屎的文潇,他戒备地四处看了看,厕所小隔间的墙上干干净净,他这才抽出一张湿纸巾递给文潇,“先擦擦吧。”
文潇用湿纸巾将手上的屎擦了擦,说道:“你出去等吧,一会儿有人看见不好。”
罗以升妥协,“你快点,随便擦擦就行了,到地方可以洗澡。”
“知道了。”
直到看见罗以升的背影消失在女卫生间的门口,文潇才松了一口气,就差那么一点,她就暴露了,只要罗以升再谨慎一点,看看左右的厕所隔间,他就会发现文潇留下的车牌号信息,到那时,文潇再解释什么都没有用了。
帮罗母收拾干净后,文潇搀着她走了出来,刚出来罗以升就迎了上去,拉着两人就要走。
“我要洗手。”文潇说。
罗以升想到刚刚文潇手上沾满大便的样子,跟着她来到洗手池。
文潇慢悠悠地打洗手液,一点一点扣指甲里的脏东西,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另一个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从男卫生间走了出来。
文潇赶紧求救似的看向那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罗以升催促,“快点,怎么这么慢。”
文潇打开水龙头,身子往旁边侧了侧,手在水龙头下冲着,水开到最大。
水龙头的水溅到了男人的衣服上,男人不满地看了眼文潇,文潇随即将水龙头关小了一点。
洗完手,文潇最后看了男人一眼,挽上罗母的胳膊,缓缓离去。
保洁工人在文潇离开后拎着水桶和抹布走进女卫生间,一边打扫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这谁这么缺德,在隔间里面抹大便。”
随后,她举起抹布,将隔间门上的数字一点点抹去……
案子发生后难得的一个周末。
鲁强带着杨英来到一手店门口,他乐呵呵地说:“领导,你在这等会儿,我师父稀罕吃他家的东西,我给他买点带过去。”
杨英豪爽地,“行,你买,我来结账。”
“那哪能让女人掏钱。”
杨英笑,“瞧不起女人不是?”
鲁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没那意思。”
“我是你领导,听我的。”
鲁强也不再扭捏,“行。”
两人推门进入,正看到赵国强蹲在地上给一个小孩儿掰香肠,一卷香肠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赵国强笑呵呵地问小孩:“够吗?”
小孩乖巧地回答:“够了,谢谢爷爷。”随后拿着香肠欢快地跑开了。
赵国强顺着小孩的身影看到两个笑着看他的人,惊讶道:“大强子,你咋来了?”
“我来看你呗,还我咋来了,师父,你这买的都给别人了,你吃啥。”
“嗐,我一老头能吃多少啊。”赵国强看向鲁强旁边站着的杨英,问道:“这是?”
“这是我领导。”鲁强笑呵呵地介绍,“我领导听闻您的大名,特地来拜访您。”
杨英自我介绍:“赵队,我是杨英。”
赵国强忙说:“可不能叫我赵队了,我都退休了。”转头埋怨起自己的徒弟,“有领导来你不早点打电话,家里也没啥菜,你等着,我再去买点。”
鲁强大咧咧地,“师父你放心吧,我这领导人可好了,再说都不是外人,你啊,就别忙活了,我看旁边有个小超市,我去买点,咱吃火锅你看行不?”
赵国强笑了,“那有啥不行的,家里还有点酸菜,到时候一起涮了。”
“那你先回去,我们一会儿就到。”
没多一会儿,热气腾腾地火锅就已经架好,赵国强拿筷子往里下肉,“你们多吃点,你看我这招待不周的,来且了还让你们自己买东西。”
杨英微笑着说:“哪里,本来我就想带东西来的,但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合计到这买点,这不正好嘛。”
赵国强见杨英没有官架子,也笑着说:“你们能过来看我这么个退休老同志我就挺高兴了,啥也不用带。”
氤氲的雾气中,他感觉杨英在打量自己,赵国强放下筷子,“杨队,你们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杨英也不隐瞒,“确实是有事,可是……”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赵队,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不是在二十年前破了一桩十六中门前发生的案子?”
经杨英这样一提,赵国强也觉得眼前的杨英有些眼熟,五官眉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很快回忆起来,一拍大腿,“竟然是你!”
那是赵国强调回凤城的第一个案子,赵国强记得格外清楚。
报案的是一个小姑娘,刚上高三,因为上自习回家晚,在离校门口不远的路上发现了尸体,小姑娘挺镇定,当时就在附近找了公共电话报警,然后很负责地守在现场等警察来,表现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当时你不害怕吗?那具尸体基本没穿衣服,身上还有血。”赵国强舀了一大漏勺羊肉到杨英碗里,笑着问。
“谢谢赵队,说实话啊,有点害怕。”杨英笑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
“十七八岁能这么冷静已经很厉害了,领导不是一般人啊。”鲁强由衷地赞叹,“杨队,你尝尝这个粉肠,一手店的,特别好吃。”
“好。”杨英夹了一筷子粉肠放进嘴里,“赵队,其实我走上刑侦这条路还多亏了您呢。”
“哦?怎么说?”赵国强把大虾下到锅里。
“您还记不记得您当时跟我说了什么?”
赵国强笑,“时间太长了,忘了,我应该是夸了你吧,毕竟你把现场保持得很好,让我们省了不少事儿。”
杨英也笑,“您当时说小姑娘不错,有干刑侦的天赋,正好我不知道大学报什么专业,就听了您的建议,走了这条路。”
赵国强大笑,“那GongAn大学应该颁发个奖状给我,我帮他们招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学生。”
鲁强附和,“整个GongAn系统都应该感谢您。”
赵国强打了一下鲁强的脑袋,“臭小子,就知道贫。”
“那个案子最后是怎么一回事呢?”一提到案子,杨英就忍不住好奇。
赵国强缓缓将筷子放到碗上,“是个可怜人,外地的,一个人来凤城投奔她妈,开了家小花店,可惜倒霉,碰上了精神病,把人就给强奸了,可能因为天太冷了,最后死于心脏骤停,死的时候还怀着孕,哎……”
赵国强用漏勺捞出大虾和鱼丸放到杨英和鲁强碗里,鲁强忙说:“师父,你自己吃啊,不用管我们。”
“是,赵队,您不用客气。”
“你俩多吃点,我吃多了不消化。”赵国强将剩下的一点肉捞进自己的碗里,“你们今天来是因为啥事儿?”
杨英放下筷子,一只胳膊搭到桌子上,“赵队,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来是有事要请教您。”
赵国强摆摆手,“客套话就不用说了,都是老相识了,你这也算我半个徒弟。”
杨英见赵国强这么说,心里暖暖的,问道:“赵队,程轩的案子您还记得吗?”
赵国强眼神凝重起来,“记得。”
杨英的表情也变得认真,“那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那个档案是不是您故意放错地方的?您觉得这案子有问题?”
赵国强沉沉地呼了一口气,“要是早两年或者早几个月你来问我,我肯定说没问题,现在局里该走的都走了,我也退休了,我俩也算二十年前就认识,我就跟你唠点实诚话,我觉得那个案子有问题,有大问题。”
杨英静静地听着,鲁强则在一边低头吃饭,眼睛低垂,看不太清楚表情。
“这个案子疑点非常多,我们去走访过程轩的老师、同学,他们说程轩每天都很规律,除了学校和家,基本不去其他地方,而且那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雪,老师特意提醒过学生放学后早点回家,省得坐车不方便。”
“程轩的身体素质很好,是校篮球队的得力干将,而且他会游泳,怎么可能溺水呢,最主要的是……”赵国强喝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我们在程轩的钱包上采集到一枚指纹。”
杨英急了,“那这肯定是有问题啊,当时为什么就以溺水结案了呢?”
“当时那个环境也不支持我往下查下去,我跟当时的队长大吵一架,后来就被调到了档案室,没干多久就提前退了。但是我心里过不去啊,十八岁的小伙子,大好的前程在前面摆着,人就这么没了,不明不白的,他那帮亲戚也不咋地,没人愿意为他主持公道,连尸体解剖的同意书都不愿意签,分遗产的时候倒是挺积极,就买了块最便宜的墓地给埋了。”
“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是浮萍。”赵国强不禁联想到自己,要不是他有个对他掏心掏肺的舅舅,他的人生恐怕要比现在坎坷许多吧。
说了半天,赵国强才想起来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案子,“你们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案子了?”
“实不相瞒,我家亲戚的孩子是程轩的好朋友,现在两个孩子私底下调查这个案子呢,我觉得太危险,给他俩叫停了,但是就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这个案子确实有问题,而且我总觉得,程轩的溺水案子和另外一起溺水案子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