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的下午，瀚海东南侧的草原上杀声震天。
对战的双方，一边是蠕蠕人留守的四千精锐。另外一边，则是八千多名武装起来的铁勒人。
虽然在复仇与归家的意念支撑下，铁勒人表现极为悍勇。但装备简陋、身体亏空的他们，如何是蠕蠕精锐的对手？
战力悬殊之下，厮杀不到两刻钟后，铁勒人便有了崩溃的迹象。
见铁勒人快要支撑不住，藏在后方的楼天光也赶紧拍马上前，向朱珪、韩素开口询问道：“朱将军、韩教习，仆固合台他们快要顶不住了。我军是否出动？”
楼天光说完后，朱珪没有回话，反而先拉住战马的缰绳，安抚了一番躁动的坐骑后方才开口：“这些铁勒人的战力虽差，斗志倒是不错。不过他们是韩贤弟亲自武装的，韩贤弟尚未发令，想来还撑得住。”
“吁~”
韩素也拉了拉缰绳，安抚着躁动的'胭脂'。片刻后，韩素仔细观察一番后沉声开口道：“不着急，铁勒人的战力虽然一般，但仆固合台选拔的五百亲兵，要么是不事生产的贵族子弟，要么是身经百战的汗庭精锐。只要他们不退，那就还有的打。”
顿了一顿后，韩素接着说道：“留守的都是精锐之师，我军只有三千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只能伺机出动。所以仆固合台他们坚持的越久，我军死伤就越少，战果就越大。当然，铁勒人的死伤会多一些。”
说到铁勒人的伤亡，朱珪和楼天光两人也默契的点了点头。
由于擅长冶炼，铁勒人经常被周边强横的部族侵扰和掠夺。但也因这一特长，所有部族都很默契的只劫掠，不灭绝。
从某个角度来说，铁勒人的存在，就是草原实力的一部分。
而占据中原的齐国，压根就不需要铁勒人的冶炼技术，对他们部族的工匠，自然也心疼不起来。
韩素他们的交谈，仆固合台并不知晓。为了族人们能有一二十年安稳长久的生活，他率领着麾下亲兵舍生忘死，一次又一次冲击着蠕蠕人的队伍。
小半个时辰后，刀刃已经翻卷的仆固合台，终于等到了养精蓄锐的齐国大军。
队伍的最前头，定远将军朱珪一马当先，挺着长枪率先杀进战团。
在他身后，是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亲卫，以及两千名舍弓用枪的游骑。
除此之外，韩素和楼天光分别率领五百游骑，从两翼包抄射击、截断后路。
“咻！”
“咻！”
随着韩素等人加入战团后大量射杀蠕蠕人，原本已经崩溃的铁勒人也再次集结，反身再战。
但在五里外瀚海大营的寨墙上，留守的大国相阿矢力迷支看到齐军出现后，忽然大叫一声：“不好！肯定是大汗他们有所疏漏，让齐国人钻了空子。”
除此之外，能让几千齐军杀到后方老巢的，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阿史那吉英的数十万大军已经灰飞烟灭，就连逃出来的人都没有几个。
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于是阿矢力迷支惊讶一声后，也很快反应过来：“快吹响号角，关上大门！！！”
呜~
嘹亮悠长的号角声很快吹响，瀚海大营营门的机括声也开始响动。
阿矢力迷支接下来又高声道：“营中没有多少青壮了，吩咐下去，身高超过车轮的少年，以及年岁超过三十的壮妇，全部拿上武器，守卫寨墙。齐军最多四五千人，我们至少能凑齐三万名少年和壮妇。”
随着大国相的一声令下，瀚海大营之中，那些面相苍老的妇女和面容稚嫩的少年，纷纷拿起简陋的武器，开始登上寨墙守卫。
按照汉晋时的马车标准，车轮的高度大概是五尺。身长五尺的少年，年龄为九岁到十岁。
草原人五六岁便能骑马放牧，七八岁便能搭弓射箭。因此这些少年年纪虽小，按中原的标准却是服役一年以上的老兵了。
同时草原上环境恶劣，妇女到了三十多岁便会憔悴苍老，并丧失生育能力。加上这些妇女平日里做惯了重活，因此拿起武器也能造成一些伤害。再不济，也能充当一面靶子，消耗几支箭矢。
草原上的规则就是如此残酷，当阿矢力迷支的命令下达后，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数里之外，韩素听到蠕蠕人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后，却是暗叫一声不好：“糟了！瀚海大营墙高壕深，设施完备，真让他们关上大门，我军如何啃的下来？”
想到这里，韩素招呼起附近的属下：“弟兄们，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机会就在眼前，冲啊！”
话音刚落，韩素便双腿一蹬，随后'胭脂'载着韩素如风驰电掣一般，冲向瀚海大营的寨门。
“吱呀~”
庞大的铁门发出沉重的摩擦之声，开始慢慢合拢。
只是这两扇铁门极为沉重，眼下蠕蠕人又缺乏青壮推动，因此合拢的速度极慢。
'胭脂'也不愧神驹之名，紧赶慢赶之下，这三四里地的距离，只用了一小会儿便赶至营前。
“咻！咻！咻！”
来到营前，韩素先是连发三箭，阻止了大门继续合拢。
随后又单枪匹马，越过壕沟之后，直接杀进营中。
见有人直接杀了进来，阿矢力迷支先是大惊失色，随后下达了必杀的军令：“他只有一个人，全部给我上，围死他！谁要是杀了他，就提拔为千夫长，并赏黄金一千两，牛一千头。快，快上，我今晚就要拿他的头盖骨当酒碗用，全部给我冲上去！！！”
阿矢力迷支的悬赏发布后，除了少数人还在推动大门，其他蠕蠕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疯了一样朝韩素涌来。
“咻！咻！咻！咻！咻！”
连发五六支箭矢继续射杀推门的士卒，延缓大门合拢后，韩素也驾驭着'胭脂'，在营中不断跑动和闪躲。
虽然瀚海大营面积广阔，'胭脂'也速度奇快，行动灵活。但意图阻拦和射杀韩素的蠕蠕人实在太多，极力躲避之下，韩素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窄。
就在韩素即将被蠕蠕人包围之际，战友们终于跟了上来，而为首之人，也令韩素意想不到。
只见一名白发老兵领头，带着数十名士卒率先来到韩素身边，拦住那些疯狂的蠕蠕人道：“韩教习快走！大门处有人攻打，这些蠕蠕崽子，便交给老夫！”
韩素却是吃惊道：“羊老队主？”
来人正是上党郡的老队主，昭武校尉羊彦波是也。
他自从被韩素正面击败后，先是羞愧难当，后是忿忿不平、阴阳怪气。
只是几个月的相处之中，见韩素年纪虽轻，却技艺出众，办事公道，为人也没什么架子，羊彦波的心态逐渐转变。
于是他不仅跟随韩素冲锋陷阵，关键之时，也及时杀出，为韩素解围并高声道：“韩教习休要拖延！今日若是不成，全军都要葬送于此。前方还需你来指挥，快走，快走啊！！！”
见白发苍苍的羊彦波杀了上去为自己挡住敌军，韩素也只好眼中含泪，转头向营门处杀去。
韩素离开后，羊彦波他们却遇到了生死危机。
他们这一队虽是骑马冲杀进来，但进入营中后，却被蠕蠕人汹涌的人潮所淹没，只好一一下马步战。
好在他们身披甲胄，倒是也能坚持。
“啊！！！”
交战之中，一名十余岁的蠕蠕少年，手持一柄短弓，忽然就射中了羊彦波的左眼，让他大声惨叫。
“耶耶！”
羊彦波中箭倒地之后，他的孙子羊道荣赶紧让周边的士卒围成小圈，将祖父保护在内。
在身披全套重甲的羊道荣看来，若不是祖父将重甲让给了自己，岂能被小儿辈一箭射中？
“嗬嗬~”
只是再懊悔也无济于事了，此时的羊彦波明显是强撑最后一口气，对孙子挤出一句遗言道：“告、告、告诉、韩教习，他、他的、射术很好，我、我、羊彦波、非常、非常服气...”
言罢，羊彦波再也支撑不住，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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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书·高祖本纪》
九月，高祖与朱珪领军至瀚海，先破西营，得铁勒族青壮八千，以为前驱。
后高祖亲冒矢石，单人独骑，入瀚海大营，左右开弓，射杀蠕蠕不可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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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朝女帝秘史》赵重阳
在民间传说中，燕高祖韩素单骑破瀚海的故事颇具传奇色彩，其往往有'一骑当千'、'连杀百人'、'十几万蠕蠕人肝胆俱裂'等描述。
抛开过程不谈，战果上也不可能连杀百人。因为燕高祖并不擅长骑战格斗，主要是依靠骑射杀敌。
按照齐国军制，出战之时一名游骑最多携带三壶箭矢共九十支。即便燕高祖是箭神转世，一人一箭的话，也不可能杀敌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