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爷爷猛地站了起来，凳子都被他的动作带倒在地上。
全省第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家…他们家居然出了个全省第一。
沐辰希之前和他说白荼很优秀，他也只当是学习努力，有一定天赋。没想到这个优秀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是全省第一的优秀啊！
招娣她最喜欢读书优秀的孩子了，她在天有灵，应该会感到很安慰的吧。
他们以前条件艰苦，根本读不起书。
招娣说她有一个梦想，想去看看华国最好的大学——华清。
以前他们没有时间去，后来是没有理由去。
招娣跟他说，要是家里有个孩子能够上华清，她就能光明正大去看看了。
去看看那读书之人梦寐以求的学校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爷爷的心尖疯狂颤动。
这一天来了，它真的来了。
白荼是全省第一，只要她愿意，那她一定可以去华清读书！
“白荼，你有没有想好去哪个学校？”
爷爷的眼中充满了希翼，会是招娣心心念念的华清吗？
“我想我应该会去华清，我学的是理科，华清那边好像更适合我。”
不知道爷爷在期待什么，她老实的告诉了爷爷自己的答案。华清是她一早计划好的学校，之前她和余景耀也是这么说的。
“华清，华清。”爷爷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脸上老泪纵横。
他这反应可把兄妹两个吓了一大跳，沐辰希慌忙问着爷爷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没事。”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爷爷摇着头笑着说没事。
“我就是太激动了，白荼说她要去华清，我一时间没忍住。你们的奶奶之前有个心愿，就是亲自去华清看看。”
“以前你爸爸不争气，没能满足的了她的心愿。现在家里有人考上华清了，你们奶奶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
脑海中浮想起了和招娣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招娣看着村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眼中充满了羡慕。
那孩子，他考上的就是华清。
招娣挽着他的手，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里一直说没能去读书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因为村子里的大学生，所以华清是招娣知道的第一个大学，在她心中意义非凡。
去华清看看成了她的心愿，是她对自己没能读书想做出的一个弥补。
“奶奶她也想要去华清么？”
“是啊，没有读书是她最大的遗憾。你奶奶她心心念念有人能带着她去华清走走，去见识见识华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
只要一提起奶奶，爷爷脸上便充满了怀念。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奶奶。
“那正好，爷爷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带着你和奶奶一起去华清，去看看我未来的学校。”
当即，白荼提出让爷爷跟着自己走。
爷爷犹豫不决，他在原地低着头，手指不安的蠕动着，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内心满是犹豫。
一边是他的愧疚感，一边是招娣的梦想。
一个让拉扯着他，让他停留在原地；一个叫嚣着让他跟着白荼走，去实现招娣的梦想。
“爷爷，这是奶奶的梦想不是么？”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她一定想和你一起去看的吧？”
爷爷不语，内心天人交战。
看着低着头的爷爷，沐辰希很是焦急。
这是一个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他示意着白荼继续说，根据他跟爷爷多次的交谈经验，这个状态之下是最容易被劝说成功的。
爷爷的心，已被触动了。
白荼再接再励，开始放大招。
“爷爷留在这里是因为愧疚吧。”
“我有听哥哥讲起过你们的故事，爷爷是因为对奶奶心存愧疚，所以才将自己束缚在了这块区域，对吗？”
爷爷抬起了头，本来他是最不愿意让别人提起他的往事的。以往一旦有人提起，他都会大发雷霆，甩脸就走。
可当他看到那双和招娣无比神似的眼睛时，他止住了所有动作。
透过那双眼睛，他看到了招娣在跟他讲话。
“爷爷，你真的觉得你的所做的一切是在赎罪吗？我觉得你更像是在做给自己看的。”
“看到自己为了奶奶，长长久久的停留在这里不愿出去，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的罪过减轻了？”
“真的减轻了吗？你不过是自己感动了自己。”
“别说了！”
白荼的句句话都在戳着爷爷的心，最不愿意被人提起的伤口现在被鲜血淋漓的撕开。
“对奶奶而言，你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吗？”
“让你天天留在这小村庄，奶奶就能满意吗？你觉得她能开心了吗？”
白荼没有停止，爷爷必须听下去。
只要迈过这一关，今后爷爷就能想开了，不会继续呆在这边意志消沉，浑浑噩噩的度日。
“你们都说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若是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会伤心的。你想要奶奶在天上还要日日担心你吗，爷爷？”
“既然都是赎罪，为什么不能换一个方式呢？”
“你可以带着奶奶去你们曾经想要去的地方，带着她去完成属于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这也是一种赎罪，不比画地为牢好的多吗？”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要为了他们努力的活着。”白荼的一番话触动了爷爷的心弦。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
他要实现招娣的梦想，他要带着招娣去华清看看，去一个个的完成当初对她许下过的诺言。
白荼说的没错，如果招娣还在，她肯定希望看到的是个乐观开朗的老头，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的糟老头吧。
招娣最不喜欢埋汰了，他这次是真的掉到了死胡同里了。
活着的人要为了逝去的人努力的活着，带着她们的梦想与希望，努力的活着。
留在这里是因为对招娣的愧疚，他将自己囚禁在这片土地，只为长长久久陪伴招娣。那么去华清也可以是一种弥补，带着招娣一起去实现她未能完成的梦想。
“我跟你走，我要带着你奶去实现她的梦想。”
在这个契机之下，爷爷终于想通了。
就像白荼说的一样，留在这里的几十年其实更像是自己做给自己看的。
招娣已经走了，他继续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带着招娣去完成她的梦想，去实现他的诺言。他和招娣之间，还有很多没有实现承诺。
去国外度假、去海滩晒太阳、去埃及看金字塔以及亲眼看着辰希结婚。
一个又一个的诺言还在等着他，他应该振作起来了，带着招娣去外面走走，去实现当初许下的诺言。
听到爷爷想通了，沐辰希是最为开心的一个。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劝爷爷，年年权，回回劝，可是统统成效甚微。
还是妹妹厉害，她一出马，爷爷终于想通了。
是一件好事情，要不是氛围不对，他都想拍手叫好了。
他们动作很快，这才刚答应下来，沐辰希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拾东西了。
不是他急，主要是害怕爷爷突然又反悔了。
这好不容易松口了，得抓紧赶快。
他真害怕睡一觉起来，爷爷又后悔了，不如直接走，早点收拾早点走，最好今天马上坐回江省的飞机。
“你别急，我不至于反悔。”
“要走之前，我先去看看你奶奶，跟她打声招呼，顺便带白荼给她认认眼，给她好好瞧瞧咱家这学习最有出息的大孙女。”
沐辰希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爷爷都明白。
人老了，怎么还会干那种临时反悔的事情呢？
带上奶奶最喜欢的向日葵，他跟沐辰希和白荼一块儿去见她了。
这向日葵是他亲手种的，就在屋后的小院子里，那儿满满的都是向日葵。
每次去见奶奶，他都会带上一束精心侍弄的向日葵。招娣，最喜欢向日葵了。
奶奶的永眠之地，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墓碑上印刻着的奶奶照片，这是白荼第一次见到奶奶的真容。
看上去，奶奶很温柔。
“招娣啊，我带着咱们的孙女白荼来见你了。”
“咱们孙女高考可争气了，她的高考成绩是江省第一啊！孙女要去读华清，你的心愿马上要达成了。”
将向日葵摆好，爷爷絮絮叨叨的在奶奶坟前讲了很多话。
沐辰希带着白荼悄悄地走远了些。
他们得给爷爷留点空间，让他跟奶奶好好的说说话。以后除了每年的扫墓，他们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谢谢你啊妹妹，要不是你，爷爷还会困在这里一辈子。”
“说什么胡话，你爷爷不就是我爷爷吗？我也不希望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边。”
离开的那天，天气预报说将有大雨。可那天非但没有下雨，反而万里无云，一片晴空。
就仿佛奶奶在冥冥之中庇佑着他们，漫天的阳光是对他们的祝贺，祝贺他们终于将爷爷拖出了苦海。
飞机之上，爷爷一直在看着窗外那皎洁的云彩。透过云彩，他仿佛看到了招娣的模样和笑容，她挥着手与他道别。
再见了，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