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觉得五皇子坐上这个皇位有些蹊跷吗?”燕文淡淡的问。
他是先皇的棋子,却最终逆风翻盘,成了操纵棋局的人。
老王爷默默颔首,论家世、论能力,惠平帝在几个皇子之中都不是最出色的。
传位的诏书一出,不但几位皇子都不肯相信,就是一班朝臣,也心存疑惑。
只是,五皇子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迅速铲除了异己,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压下了所有的质疑。
“先皇比我还小上几岁呢,驾崩的时候,正值春秋鼎盛。只在秋猎的时候,被一只突然窜出来的老虎惊了驾。当时五皇子拼死护驾,自己也受了重伤,在一众侍卫的协助下,终于杀死了那老虎。他们父子双双被紧急送回皇宫医治,那时候起,五皇子就成了先皇最信任的人。
五皇子年轻力壮,身体很快康复了,先皇却因惊吓过度,一病不起,日日需要服用汤药。侍疾的人,只有容嫔和五皇子。各宫后妃和诸位皇子再见到先皇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他身边的掌事太监,捧出了传位诏书。”老王爷回想起先皇的死,确实有些怪异。
皇家围猎,戒备何等森严?
那老虎又是昼伏夜出的习性,如何在青天白日出现在围场之中呢?
其他皇子个个争先恐后的去寻找猎物了,只有五皇子不离皇上左右。
五皇子受的是皮肉之伤,先皇惊吓过度,伤了心脉……
苏家是以武力夺取天下的,后世子孙皆是文武兼备,就连皇上也不例外。
先皇虽然没有先祖平定天下那般威风,但是也精于骑射,还不至于被一头老虎吓掉了魂儿。
诏书出时,先皇已经口不能言。
本应该在新皇继位之后,才宣誓效忠皇上的铁卫军,却在众位皇子言辞激烈,不肯承认诏书的时候出现了。
这太多的不寻常,联系在一起,五皇子荣登大宝,就处处都透着诡异了。
“云亭,你说,那苏子言该不会是做出了弑父弑君的恶行吧?”老王爷问出这句话,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他整个人窝在椅子里,仿佛虚脱了一般。
“容嫔呢?”燕文没有回答老王爷的问题,反而问起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人。
“她如今被封了太后,先皇后在新皇继位不久之后,就郁郁而终了。”老王爷皱起了眉毛。
难道,那也是一条冤魂?
“我能不能让凝儿对死去的哥哥们开棺验尸?”燕文低声询问。
他基本可以确定了,先皇是死在苏子言的手中。
只不过,他要先为忠义王府的那些屈死的人讨个公道。
他知道,打扰死者的安宁是最大的不敬。
但是,若是能够为他们沉冤昭雪,那就另当别论。
“不必了,先皇,他该有此报。”老王爷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热泪从浑浊的眼睛里不断的流淌,只片刻,就打湿了前襟儿。
他的那些儿孙们啊,都是无辜惨死的。
凶手就是先皇。
这个恶人,最后却死在与自己坑瀣一气的儿子手里。
这真是天理昭然,报应不爽啊!
“您的意思是,人死账消?”燕文眉心蹙成了核桃。
当年威风八面的忠义王,竟然连为子孙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
忠义王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啊,就因为先皇的死,一笔勾销了?
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
忠义王府,被抛弃的,又何止是他自己呢?
这个家,散就散了吧!
“不!被挖坟掘墓的,不应该是我的儿孙。”老王爷枯瘦的手掌拍在了桌案上。
燕文眼尾挑起,眼睛里有了一点儿亮光。
“您想怎么做?”燕文满含期待的问。
“我……”老王爷一时语塞。
他如今别说跃马提枪了,就是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了。
更重要的是,忠义王府只剩下长房苏云天这一支, 苏睿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
云天夫妇要照顾他们两个老的,又要四处寻医问药给苏睿治病,逐渐大权旁落,手中握着的只有一个“忠义王”的爵位了。
纵使他知道那对父子狼心狗肺,害了他的全家,他又拿什么来为忠义王府伸张正义呢?
“可惜,我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把苏子言从皇位上拉下来了。”老王爷无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从来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英雄迟暮,就什么都没有了。
“云亭,你能不能留下来,找到苏子言谋逆的证据?”老王爷恳切的问。
燕靖宇养出来的孩子,必然有勇有谋。
云亭或许能为忠义王府讨回公道。
“然后呢?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逼苏子言下罪己诏,把这皇位还给先皇其他的儿子?然后,为忠义王府平冤昭雪?”燕文静静地望着他。
然后,若干年后,这一幕又会再次上演?
忠义王府会再次陷于走投无路的境地?
“那,你想怎么样?”老王爷已经察觉到云亭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了。
“先皇不辨忠奸,残害无辜。当今圣上罔顾人伦,弑父弑君,他们不配为天下之主。这江山,该易主了。”燕文语气平淡。
就仿佛在说,肚子饿了,该吃饭了。
“可是,忠义王府的实力大不如前,不能给你提供有力的帮助了。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救了那个狼崽子;我就不该生病,拖累了云天;我就不该疏忽大意,对他们毫无防范……”
老王爷清泪长流,他是忠义王府的罪人。
他对不住所有的人。
“楚凝来上宁之前,已经为我规划好了出路。若是全力一搏,胜算的机会大概能在七成以上。”燕文平静的说道。
“楚凝?她不是个大夫吗?还懂兵书战策、布局谋划?”老王爷诧异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那丫头是燕靖宇的外孙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云亭,你能让我见见那个丫头吗?”老王爷一把年纪的人了,忽然就起了好奇心。
他看出来了,忠义王府所有人加在一起的分量,在云亭的心里,都未必有楚凝一个人重。
这不奇怪,云亭是在燕家长大了,对燕家的人亲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苏睿对那小丫头也推崇备至,而且那丫头面对惠平帝的时候,侃侃而谈,能为云亭争取到应得的利益。
可见,是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
他想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