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南要乘舟而行,南百川来到岸边,有人迎了过来,面容严肃的说道:“南县令,我家主子在此等候多时了。”
南百川抬起头来,认出来这是齐王身边的侍卫阮雄。
他知道,齐王这是故意要难为他了。
“劳烦上差头前带路。”南百川很识时务,对这个侍卫都客客气气的。
“南百川,你近前来。”李睿盛气凌人的吩咐。
他坐在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垂着一条腿,态度轻慢。
南百川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齐王殿下。”
“南百川,本王今日前来送你一程。此一去,千里迢迢,你千万要当心啊,免得异乡做了水鬼,尸骨无存。”李睿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威胁之意。
他想要南百川死,有太多的机会和时间。
南百川知道齐王这是起了杀心,但是他并不在意。
如果他连自身安全都保证不了,他和南家还有未来吗?
“齐王殿下,您憎我恨我厌我,都在情理之中。但是,微臣若是意外亡故,对您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不管您信与不信,微臣还要再次声明,这件事,我是遭人陷害的。
您应该还记得,之前议储的时候,微臣是全力举荐殿下的。或许就是此举,招来了他人的记恨,才处心积虑的设局,挑拨我与殿下的关系。微臣这一走,不知还有何人能全心全意的帮助殿下完成这个心愿?”
南百川恳切的说道。
李睿伸到车外的那一条腿,慢慢收了回去。
这话不假,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儿,南百川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以后会成为他的一条臂膀。
“殿下,您要当心晋王,他如今深得陛下倚重。还有那个楚凝,要么就是身怀绝技,要么就是她背后有高人。陷害微臣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她干的。她害人的目的,不在我,而是针对殿下的。楚侧妃经过此事,怕是与正妃无缘了。如此一来,武安侯府就会成为晋王身后一支强大的力量了。”
这一刻,南百川无比清醒。
整件事情,被他清清楚楚的捋出来脉络。
他在府里养病的这些日子,整天都在思索这件事。
越想越有可能,他中的这个圈套,就是楚凝设下的。
目的也再明确不过,她不愿与楚兮玥共事一夫,所以转而选择扶持晋王上位。
这女人,才是最阴险狡诈的。
李睿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形势对他确实是越来越不利了。
“齐王殿下,臣有一句忠言相告。只有楚侧妃和贤妃娘娘才是一心一意对您好的人,您千万要善待他们。”南百川上前两步,低声说道。
“船来了,船来了。”
岸边的人一边喊着一边做好了登舟的准备。
南百川迅速的转身离开,带着自己的手下坐上了去往江南的船只。
李睿神色不定,南百川这到底是为自己开脱呢,还是,说的都是实情?
说晋王心怀叵测,他信。
说楚凝存心害人,他也信。
看在荣王的情面上,他会善待楚兮玥。
但是,他凭什么善待贤妃呢?
那可是李奕辰的母妃。
虽然她待自己看起来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好,但是那不过是之前她认定了李奕辰需要他的回护。
现在,如果她的儿子有实力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了,她哪里会做出胳膊肘向外拐的事情来?
这个南百川说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这个人,不可不用,不可重用。
南百川坐在船舱里,取出了楚凝交给他的信件。
这死丫头,就不怕他毁了信件,或者偷看里面的内容吗?
他在楚凝心里,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么她这封信里,没有隐秘,只是闲话家常?
南百川不必再费尽心思的维持自己的形象,随手就撕开了信封上的火漆。
楚凝的字迹整齐娟秀,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只是,看完了信件,南百川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这该死的贱人!
她竟然撺掇着蒋玉萍再结良缘。
而且,还亲自挑了人选。
燕靖宇早年收过一个螟蛉义子,名叫燕文。
楚凝在信中把这个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他不但年轻英俊,还是文武全才,他日必将鹏程万里。
只是,他年逾三十,尚未娶妻。
燕文在江南任职,在家信中对蒋玉萍赞不绝口,话里话外都流露出对她的欣赏之意。
楚凝在信中鼓励蒋玉萍不必为世俗所困,多多与燕文接触,若是觉得他人品端正,性情相投,大可以追寻余生的幸福。
她还说,若是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燕若曦愿意从中为媒,成全他们的好事儿。
南百川气得三把两把扯碎了书信,把碎片扔入水中。
虽然他与蒋玉萍仳离了,但是他们有着十几年的夫妻之情,这份情意岂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而且,女子就该从一而终。
不管什么原因离开了夫家,她们只能孤独终老。
男人可以再娶,女子不宜再嫁。
楚凝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这不是要故意毁了蒋玉萍的名节吗?
他对燕文不大了解,从信中描述来看,是个青年才俊,也有官职在身。
这样的人,会看上蒋玉萍?
她可是成过亲,生过孩子的人。
简直是乱点鸳鸯谱!
不!燕文有什么资格配得上蒋玉萍呢?
他不过是燕家捡来的孩子,血脉低贱。
蒋玉萍如果耐不住寂寞,就该重新成为南家妇。
只要她再生下一个儿子来,南家的香火就不会断。
而且,有了蒋家父女的关照,他在江南必然能混得风生水起。
只要有了政绩,他就能让南家恢复昔日的荣耀。
对,就是这个主意。
蒋玉萍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南百川在这一刻下定决心,到了江南,他立刻去见蒋家父女,诚心忏悔,求得他们的原谅。
东西是新的好,人是旧的好。
有这现成的势力,他为什么不借力为自己回京铺路呢?
南百川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相对于前程,面子有什么要紧?
他就豁出这脸皮去,只要蒋玉萍能回心转意,要他做什么都行。
南百川不知道,他被贬江南,本来就是楚凝算计他的一个环节。
这封信,是另外一个陷阱。
南百川人还没到江南,就已经恨上了燕文。
而燕文,面对敢对他龇牙的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