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吃了早饭,比我有力气,会带着你来救我的。“燕文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来。
他因为一路几乎都是拖着五皇子走,还要不时的安慰他,耗费了很多力气,在见到他爹的那一刻,他突然松懈下来,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步都走不动了。
“你是说他装晕?”老王爷嘴唇不住的翕动,却气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竟然被一个身上还散发着奶香的娃娃给耍了?!
“他才五岁,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机?”燕文眉心紧锁。
五皇子,因为他生母容嫔的分位不高,在诸多皇子里,并不是独得盛宠的那一个。
而且,才五岁的他,并没有显露出过人的天赋。
如果说是他故意离间他们父子,身为皇子的他,没有这个必要啊!
如果说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绝对不能独立完成。
老王爷双拳紧握,双手指节泛出了青白之色,显然是愤恨到了极点。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们走失的吗?”老王爷渐渐的冷静下来。
“是他的侍卫报的信?”燕文脑子中灵光一现。
他们是被那两个侍卫故意遗失的!
“是,他们匆忙来报,你们两个在捉迷藏,转眼之间,两个人就都不见了。不止是府里,就是城里我也派人找遍了,都没见到你们的踪影,我才独自一人出了城门。那一日,我原本是奉命要在城墙上高悬免战牌的。
可是,撤军的时候,却被人说成是弃城而逃。有些百姓,都在叫嚷镇南关即将失守,四下里奔逃。我寻找你们,格外困难。”老王爷重重的叹气。
“我的命不值钱,可是他是皇子啊,他们怎么能怎么敢?”燕文咬着牙问。
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就是不知道他这个爹,会不会依然执迷不悟?
或者是,这些年,他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是奉命行事。”老王爷这一句话说得格外艰难。
眼神也黯淡下去,整个人都恹恹的。
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奉谁的命?”燕文就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先皇。”老王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如果说功高盖主,让他心生忌惮。镇南关一战,忠义王府声望势必不如往昔,他何必如此呢?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啊!”燕文冷声说道。
这话,也是说给他这个爹听的。
忠义王府也是皇室的一支,难道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
“我跟他不一样!”老王爷大声的咳嗽起来,脸色涨的紫红。
他是无心之过,而先皇,是真真切切的把五皇子当做棋子了。
而且,他明知道,这颗棋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忠义王府,是做过什么对不住皇家的事情吗?”燕文皱起了眉头。
从打记事起,他就知道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伯伯,对他们家和他,都特别的好。
他在西宁这些年,也听说了皇室与忠义王府君臣一心,从不互生猜疑。
原来,是个天大的笑话!
老王爷冷哼一声:“没有忠义王府,他坐不稳这天下。有了忠义王府,他又睡不安稳。我戎马一生,从无败绩,为什么镇南关一战,大败而归?燕靖宇杀法骁勇,老谋深算是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原因是,上宁军队的粮草补给不足。就连军饷都拖欠了三个月之久,军心不稳,士气萎靡不振,这仗,你让我如何能取胜?”
输给燕靖宇,是他最不甘心的事情。
皇上宁愿议和,都不愿意支持他大显神威。
这些年上宁给西宁的赔偿,比养一支军队的费用,可高多了。
可是,坐在皇位的那个人,他怕啊!
怕忠义王府尾大难掉,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怕……
他就是怕无法辖制忠义王府,会被取而代之。
“只是因为他惧怕功高震主?”燕文有些无语了。
这皇上未免过于自私和昏庸了。
他重用哪个臣子和家族,才能不生猜忌之心呢?
“我们祖上,和开国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一起打下了上宁的江山。他们曾经有过约定,要共享富贵,这江山也是轮换着坐的。百年之后,就轮到我们忠义王府了。
只是,这承诺后来就成了禁忌。两家谁都不再提起了。君臣的名分一旦定下来,就难以更改了。先皇继位之际,离百年之约已经不远了。所以,他不愿意看到忠义王府步入鲜花鼎盛、烈火烹油的繁荣盛况,更不愿意看到忠义王府手握重兵。
他派出五皇子,是为了试探忠义王府是否有臣服之心?是否能做到为皇室放弃自家的利益,甚至是生命。”老王爷缓缓说道。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先皇的险恶用心。
为了试探忠义王府,他竟然拿亲生儿子做诱饵。
燕文沉默良久,五皇子把那件事做得非常熟练,想必是经过多次演练了吧?
那个时候,他也是跟自己一样无助和绝望的吧?
他们,说起来也是同命相怜啊!
他,好像比自己更惨一些。
“他看到了忠义王府明确的态度,可是还要斩草除根呢!”燕文不住的冷笑。
猜疑的种子一旦萌生,就只会疯狂的肆意生长。
不管忠义王府怎么做,都难逃家破人亡的结局。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后顾无忧,屁股下的那把椅子才能坐得安稳。
“什么斩草除根?”老王爷愣住了。
随即呼吸急促起来,该不会是……
不会不会,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啊!
可是,上宁现在的皇上,对自己的手足弟兄也不曾法外开恩的。
五皇子非长非嫡,最终却坐上了皇位,这里面大概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宫闱之中,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少吗?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为了保住皇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使用了什么毒辣的手段,都不足为奇。
“云亭,你,你都知道什么?快跟我说说啊!”老王爷昏花的老眼,燃起了怒火。
如果,他的那些儿孙,都是无辜枉死的,他绝不会放过作恶的人。
原以为他的退让会换来一家安宁,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退让,换来的是步步紧逼。
他们,这是容不下忠义王府的存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