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现实令该亚一阵反胃,甚至盖过了伤口的疼痛。徐恕己的所有行为都令该亚感到恶心。所以该亚也不顾后果,他提起膝盖,用力顶了徐恕己一下,徐恕己瞬间松开了手。
该亚弓着腰,从徐恕己身下逃走,跑向入口。徐恕己反应也很快,他转身迈出一步,伸手去抓该亚,手指擦过该亚的后颈。该亚后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如果稍慢一步,现在已经被徐恕己攥住脖子。
“别跑呀宝贝,我可是专门跟着你进来的!”
该亚捂住血流不止的手掌,提着一口气冲进入口。难道说徐恕己是瞄准他独自进入塔的时候跟进来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塔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被分隔开了,塔内存在多个独立的空间,只有该亚抽中了下下签。
他抬头寻找该亚的位置。该亚比他先跑进入口,这是个有拱形穹顶的暗室,面积大概有成人泳池大小,没有磷火照明,视野非常暗。很不幸的,这个暗室已经是塔的最底层,入口也就是唯一的出口,该亚无处躲藏,只能在这里甩掉徐恕己——或者被他干掉。
徐恕己开始行动了,他背着装满肉块的匣子,双手持刀,压低了重心,悄无声息地跑了起来。他的负重几乎有一人重,但是完全没有拖慢他的速度,他的躯干与地面成锐角,两条胳膊快速摆动,在快速移动中整个身体维持着完美的平衡。那种姿态让该亚想起猫科动物,他的视线锁定该亚,一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简直就像鬼魅。
不行,甩不开他,该亚意识到,跟这个人拼速度或是力量都是死路一条。那么用【相位传输】逃走呢?该亚最远只能逃到刚进入塔的位置,之后要一直跟徐恕己玩追逐战吗,【相位传输】经得起这样消耗吗?
该亚还在考虑,暗室中有微弱的光,他们两人进入后,光芒稍微亮了一些。该亚没有放过这微弱的改变,他分心看了一眼墙面,发现穹顶上浮现出零星的文字。文字雕刻在石壁表面,发出荧绿色光芒。那种文字该亚从未见过,他眯起眼睛,那是象形文字,笔划与古埃及“圣书体”类似,但不是一种。该亚认为那应该是一种原创的字符,虽然看不懂意思,但该亚可以记住形状。荧绿色的字符散乱分布,该亚看出总共有六种形状,每种重复出现的次数不同,从一次到六次不等。
徐恕己即将追上该亚,但该亚直觉这些文字线索十分重要,他必须确认清楚再离开。
当该亚的眼睛适应了荧光绿的亮度,他注意到稍暗一些的荧光橘字符。这两种字符风格一致,荧光橘字符也有六种形状,不同颜色的字符交织在一起,需要仔细辨认。该亚仰头记忆那些字符,有风声袭向他背后。该亚本能地弯腰闪避,他胡乱逃窜,希望可以扰乱徐恕己的追击。该亚想尽可能多拖些时间,让他把暗室中的字符分析完。
荧光橘之后是暗红色,这个颜色在暗处难以看清,该亚不得不减低速度,以减少视线晃动。
他突然倒地,徐恕己按着他的腰把他扑倒了。
“等等!有字,这是线索!”该亚大声解释,但徐恕己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抱着该亚的腰压住他胸口。“宝贝,这是热身吗?你让我完全兴奋起来了。”
该亚与徐恕己的视线对上,那个亚裔男人眉头舒展,瞳孔放大,漆黑的眼睛空洞失焦,一丝光亮都没有。“欸,宝贝,你的眼睛——是灰蓝色吗?真漂亮,我想——”徐恕己边说边抬起手,将匕首对准了该亚的眼球。
该亚剧烈挣扎,两腿夹住徐恕己的肩膀,用胳膊去反扭徐恕己的肘弯。该亚用了双手的力量,也很难压制住徐恕己一只胳膊,他为了保护眼球全力反抗,才勉强将刀刃压到地上。这个人完全疯了,该亚想,跟他讲道理还不如先把他打个半死。该亚拔出腿来踢打徐恕己,每一脚都下足了力气。徐恕己仿佛乐在其中,他反手给该亚的腿肚子上划了一刀。
“嘶——哈,混蛋!”该亚痛呼,徐恕己用两把断剑交错地划出数道伤口:“哈哈哈,来嘛,更多的叫给我听!”
此时最后的字符浮现出来,是暗紫色。该亚扫了一眼暗紫色字符,终于忍无可忍,抽出刀向徐恕己的脖颈劈下去。徐恕己抬手挡刀,该亚同时掏出血呪匕首刺向他喉咙,终于逼的徐恕己撑起身子,该亚趁机钻出来逃向入口。
起爆装置就在咫尺之外。该亚一鼓作气冲出入口,听声音徐恕己距他挺远,该亚跑过起爆装置时按下了按钮。
雷管全部引爆,冲击波震得该亚踉跄几步,回头看后面的情况。入口塌方了,尘土飞杨,该亚举着刀,仔细搜索徐恕己的身影。
“咳咳,咳…”
满地碎石中趴着一个人,徐恕己抱着头,手臂被炸伤,血和尘土混在一起。他的下半身埋在碎石堆里,但他看起来很清醒,他咳嗽着,抖落身上的碎屑。
“没把你炸死,真可惜。”该亚看着他的惨状,握紧了刀刃。
“你这,咳咳,你这——”徐恕己仰起脑袋,咧嘴一笑:“你这种绝情的语气,我也喜欢!”
“你慢着,我们谈谈。”该亚抬起另一只手,作出制止的动作,“暗室入口被炸了,里面的字符只有我记得。你杀了我,你永远也找不到‘神隐’。”
徐恕己还在咳嗽,他撑着上半身,在该亚说话的时候努力顺气。该亚与徐恕己相隔十米,保持着安全距离,该亚继续说道:“现在我是唯一知道线索的人,你得保护我,懂吗?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该亚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现状,这是事实,理解状况的人都应该接受他的提议。该亚在等徐恕己的回复。徐恕己的伤势不轻,对该亚的威胁性小了一些。“咳咳……”徐恕己被气管里的尘土呛得呼吸困难,很久也止不住,听上去快要窒息了。
“喂。”该亚向他迈了一步。
徐恕己的右手突然挥动。
他掷了什么东西过来!该亚反射性地后退到墙壁,徐恕己的动作太快,该亚看不清他掷了什么,徐恕己的右手抬起,手中空空如也。
该亚听到破空声,断剑擦过该亚耳郭,金属撞击声在他耳中回响。“啊啊——唔”该亚捂住耳朵,血流从指缝中渗出来。徐恕己掷出的断剑插入石壁,将该亚的耳郭割成两半。
“哎呀,扔偏了。你运气真好,我很少扔偏呢。”
该亚咬牙看向徐恕己,他用空出来那只手托腮,他满脸灰尘,但笑得很欠揍,就像是装死的游击队员阴了正规军一手时那种得逞的坏笑。
“神经病!”该亚骂了一句,那把断剑再往左偏几厘米,就能插进该亚眼窝。该亚捂着耳朵,心中也有一丝后怕,徐恕己的手臂被炸得血肉外翻,伤得那么严重还能有这种准头,他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宝贝,等我出去——”徐恕己说着,解下背后的大提琴匣,准备从废墟中脱出。该亚突然沉入地下,从他面前消失。
徐恕己握着断剑的左手传来剧痛,一把长剑贯穿他的左手,把手钉在地上。被贯穿的剧痛令他松了手,断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疼疼疼!”徐恕己用右手去拔剑,而该亚凭空出现在他背后,现在就坐在他肩膀上,一脚用力踩住他的右手。
“等你出去,你还以为能出去?”该亚咬牙切齿地说,脚后跟碾了三碾,新伤旧伤加在一起,痛得徐恕己声音都变调了:“啊啊啊!好疼!疼啊啊啊!”该亚是奉行人道主义的,但徐恕己招招毙命,缠斗到现在弄得该亚满身是伤,他不想让徐恕己好过。
“你说你是跟着我进来的。我进来的时候身后压根没人,你做了什么?”该亚脚上松了劲,徐恕己赶紧给右手吹吹,哈着气说:“骨头,嘶,骨头要被踩断了,呼——,呼——”
徐恕己根本不听人说话,该亚加把劲踩他的手,“疼疼——别踩,别踩了!”该亚又问了一遍:“说,你怎么做到的?”
“我说我说!”徐恕己疼得叫唤,“宝贝你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你进来之后其他人都跑没了,我找不到人一起,自己进塔,听见你的脚步声就来找你了!”
该亚听完想到,徐恕己是隔了一段时间才进来的,依然跟他进了同一空间。也许塔会把刚进入的人分配到人数最少的空间。这样的话,就算他用【相位传输】把徐恕己扔出塔,他还是随时可以回来。
“呼——哈,宝贝,你怎么不说话了?”徐恕己扭着头看他,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你该不会想抛下我吧?”
该亚没有理他,默认了。
徐恕己懂了,全身突然卸了力气,瘫软地像一坨烂泥,唯唯诺诺地央求该亚:“别呀,别抛下我——我很怕寂寞呀,我不想一个人走……”
该亚想的不是抛下他,徐恕己太危险了,留他活着会造成更多死伤。该亚抽出匕首,将刀尖对准徐恕己颈椎。
徐恕己还在苦苦哀求,跟他刚才暴虐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不要自己一个人走,求求你…求求你了,一个人不行,没人陪我说话,没人陪我玩了…你陪我一起吧,我都听你的……”徐恕己皮肤表面冒着汗,发根蓬起来,似乎真的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