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GC-FRS5219,你不是叫该亚吗?”白云顷问道。
“不,该亚算是我的代号吧。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任何记忆,只能先用这个名字称呼自己。”该亚说:“现在我想起来了,我是FRS型号人造人,5219是我的编号。我没有名字。”
白云顷:“人造人?”
“人造人是用筛选过的人类基因,有计划地重组成胚胎,然后在后天的训练中发挥出基因优势,从而能创造比自然人类更大的社会价值。我就是这样一种人造的人类。”
“唔…”白云顷似懂非懂:“人造人…很普遍么?”
“不。人造人的信息是国家机密,没有任何资料在市面上流传。创造出我的组织,背后有多国领导人的庇护,它的一切行动都是保密的。我在组织内级别很高,可是完整的组织架构——就连我都没有权限知道。”
“这…”听了该亚的话,白云顷瞬间紧张起来,缩着肩膀说:“要真是国家机密,就别告诉我呀!”
“别怕。”该亚坐到床上,紧挨着白云顷,圈住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些都是你已经知道的事。你只是暂时记不起来了。”
白云顷睁大眼睛:“我?我知道国家机密?”
“你是我的助理研究员。你最开始是组织的外围工程师,后来我要求把你调来我身边,一部分我拥有的权限也给你开放了。”
白云顷若有所思:“听你这么说,我还挺厉害嘛…等下,你还说,你是我的爱人,那是什么意思?”
“嗯…”说到此处,该亚罕见地辞穷了。他目光游移到别处,略带迟疑地说:“一开始,是我的一时兴起。但是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们的关系,比普通的情侣要复杂,因为我是人造人,很难…算了,你只需要知道:我非常爱你。从现在开始,我也会全力保护你。”该亚说完这些话,感到久违的踏实感,他看向近在咫尺的白云顷,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心。可是,白云顷接下来一句话,立刻粉碎了这种安心感。
“那,我是怎么死的呢?”白云顷问道。
该亚刚认出白云顷的时候,满心都是对他还活着的不可置信。现在白云顷再度提起,仿佛强行把该亚内心的保护膜扯破,暴露出新鲜伤口。对啊,他当时的反应那么剧烈,白云顷在现实中确实是死了的,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死掉的?该亚冷汗直冒,他没有恢复这部分的记忆,那一定是他最不愿记起的事情。
“该亚,你怎么了?你在发抖。”白云顷握住该亚的手腕,吓了一跳:“你好冰,这是应激反应吗?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的。”
“不,我没事。”该亚说。他试图回忆起白云顷的死,血液逐渐从他指尖回流上来,他感到手指越来越冰凉,无意识地搓着手,“你…你是三年前死的。那天,你约我晚上出去,我…我记不起来,我记不起来你是怎么——”该亚两只手攥在一起,说到后面,牙关竟然开始打颤,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他突然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白云顷从正面抱住了她,右手轻拍着该亚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没事,没事的。你看我现在还活着,说明我死了这件事只是你做的一个噩梦,无论多可怕,醒来就没事了。我永远不会在你面前死去,所以,如果你看到我死了,你就掐自己一下,把自己叫醒,然后你会发现我还好好地活着呐,对不对?”
“…嗯。”
该亚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觉得也许白云顷是对的。过去25年生活的记忆不过是一个很长的噩梦,现在梦醒了,白云顷仍旧陪在他身边。
该亚站在鳄鱼池内的铁栅栏中,王子在观景台上讲话。该亚被不认识的黑发帅哥搭讪。该亚尾随着艾什维克抵达祭祀之塔。该亚揭发了徐恕己,忍着反胃跟他一起拼尸体。该亚跟徐恕己一起在塔中探索。该亚听到不可名状的低语声。该亚逃出了塔,在岔路口做选择。该亚深入沼泽深处,找到了眷族和札特瓜。该亚勉强活了下来,闪光的门旁边尸体堆动了动。
一条手臂从尸体堆伸出来,勒住该亚的脖子,他一瞬间就窒息了。他抓着那条手臂,不停挣扎,把自己从窒息中拯救出来。
“呼——”该亚骤然清醒,在床上坐起。他又在梦中把所有经历重演了一遍,任何细节都没有忘记。他在青蛙王子副本中彻夜未眠,回到泉后,在自己房间里给白云顷讲解,后来他精神紧张,白云顷抱着他轻轻拍打背部,他似乎就这么被白云顷哄睡着了。
“白,白云顷!”该亚闪过这个念头,他在梦中见到了白云顷,会不会醒来后白云顷也随着梦一同消散了?该亚心里一阵恐慌,四下看了看,看到他的身边躺着另一个人。白云顷侧躺在床里侧,他穿着条纹睡衣,左手覆盖在小腹上,呼吸平稳均匀。
该亚也侧躺下来,白云顷睡熟了,睫毛微微颤动。该亚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手指从眼角滑到他唇边那颗痣。痣微微凸起,是记忆中的触感。
对啊,该亚想到,他从以前开始,就不会做除了真实经历以外的梦。他被培养成记忆强化的重组个体,幼时经常做联想记忆的训练,久而久之,睡眠作为白天学习的延伸,他可以在梦中复习白天接触到的知识。他的学习模式完美遵循了记忆曲线,重复学习的梦境让他不会遗忘,极大提高了学习效率。这么做的结果,就是FRS型号人造人永远得不到真正的休息。
既然如此,即使他再怎么想念白云顷,他也不会在该亚的幻梦中出现。这说明眼前这个白云顷,确实是现实中活生生的白云顷。
“嗯…”白云顷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发出一声呓语。
他也很累了吧。该亚收回手,下了床,把被子给白云顷严严实实盖好。
这一觉睡了3个小时左右。该亚洗了把脸,他恢复了部分记忆,就打算按照记忆把房间改造一下。他将空间扩充为原来的两倍,一半作为起居室,一半作为训练房。起居室安置了书柜、沙盘,计算机,住宅单位里没有互联网,所以这里的计算机只能跑本地程序。该亚想到,既然副本都是以经典童话故事为蓝本的,他需要把所有童话故事都读一遍。该亚只能在书柜中创造出他背过内容的书,童话书不行,该亚决定去找法拉姆借。
训练室里安置了健身器材、沙袋和靶场。该亚此前在住宅单位实验,觉得能创造出的日用品很少,现在看来主要是受到他自身想象力的限制。理论上,只要他对一件物品的结构足够熟悉,都可以在住宅单位中创造出来。他面前摆放的这些,都是他过去经常使用的东西。
住宅单位中的物品不能带出门外,食物也是有限的。该亚身上穿的是刚到副本时的白色制服,泉能治愈伤口,连衣物也会恢复到初始状态,所以他不需要换洗衣服。白云顷这件睡衣能穿出门,它不是住宅单位的产物,要问问法拉姆是从哪获得的。
白云顷还在睡,该亚不想打扰他,悄悄推门出去。该亚走向咖啡馆的方向。
过了这么长时间,徐恕己竟然还在店里逗留。该亚远远地听见他们两个聊天:
徐恕己:“…然后我就摁住蛤蟆的脑袋,一脚把它脑浆踩出来,当场所有人都为我起立鼓掌,我还拿到了【拟态】这张牌…”
法拉姆:“哇啊,好厉害——”
徐恕己:“这算啥,还有更厉害的…”
该亚敲了敲门,轻咳一声。法拉姆偏过头,高兴地喊该亚:“你来啦该亚!快过来,这位客人在给我讲你们在青蛙王子副本里的冒险呢!”该亚看法拉姆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让放任徐恕己跟别人接触是个错误。
“咳,他对你说什么了?”该亚一边走向法拉姆,一边问道。
法拉姆称赞说:“该亚,你这位朋友好厉害哇!他是个医生,体术很强,脑子还聪明,他正说到他一个人就收拾了札特瓜哇!札特瓜我也遇到过,最后只能逃跑,打赢札特瓜连想都不敢想哇!”
徐恕己脸皮也够厚,看见正主来了,非但没有心虚,还腆着笑脸迎上来:“宝贝,来,你也说说,我在塔里面多么帅气地一路杀怪、保护着你过关斩将的,让老板长长见识!”
“……”该亚沉默了一秒,犹豫该从哪里揭穿,最后定格在第一句。他问徐恕己:“你说你是个医生?”
徐恕己骄傲地挺起胸脯:“我是名优秀的医生,治愈率100%!”
该亚:“你说你是个律师。”
徐恕己:“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个律师了?宝贝你记性真差。”
该亚望天,跟徐恕己交流是最耗精神的事,他决定跳过这个环节。“法拉姆,我想问下,你给白云顷那件睡衣是从哪得到的?”
法拉姆说:“你想问服装和道具是哇?大部分从副本中得到的服装和道具都会保存,你可以在副本中买哇。我在泉也有一些熟人,有时候会交换一些多余的物品…对了,你可能会需要这个!”法拉姆突然想起来什么,站起来去衣柜翻找,拿出来几个旅行包,“我囤了很多背包,给你们几个哇!”
“这怎么好意思…”该亚本想推辞,但背包正好是他最需要的东西,于是改口说:“我现在不能收。过后我会拿着等价的东西来换。”
“没关系哇,我有很多……”
“那跟我需要付费不冲突。”
“哇…”法拉姆拿着背包,有些惊讶地说:“那…好吧,都是些很便宜的东西,不用费心哇。”
“还有上次欠你的咖啡钱。我要怎么给你?”该亚问。法拉姆现在知道他是一个明算帐的人,于是来到他跟前,说:“你说【转移点数】。”
该亚:“【转移点数】。”说完后,该亚面前浮现出副本结算时那种半透明窗口,询问他需要转移多少点数、转移对象,该亚选择转给法拉姆10pt,法拉姆接受了转移请求,这次转账就算完成了。“这是我偶然发现的功能哇,因为大家都会在结算界面把奖励点数用完,所以很少有事后把点数转移给其他人的情况。”
该亚点头,环视了一圈空空荡荡的咖啡馆,说:“所以才没有人来这喝咖啡啊。”
法拉姆手足无措地说:“是哇…可是我也想不出别的经营方法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