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中的易燕表现得确实老实，他一个人走在路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还显得兴高采烈，就像是要跟朋友结伴游玩般轻松惬意。
见对方如此配合，反而让姜询他们觉得自己这么警惕是多此一举。
姜询单方面关闭了麦克风，不让他们的对话再被易燕听过去。
他杵着下巴，很是不解，“这个易燕到底想干嘛。”
“好奇？”沈日炀按了按眉心，随口道。
姜询不可置否，人心果然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看着对方，那满脸暗喜又兴奋到抑制不住的表情，突然古怪道：“他该不是想拿我们当小白鼠吧。”想起易燕曾经说过，他之前是搞科学研究的背景，姜询莫名在对方身上嗅到了科学怪人的气息。
沈日炀拍了拍对方，让姜询别想那么多。
随后，他松开按住手机镜头的手，找了个东西压盖在上面，整个人都斜靠在沙发上，放松道：“只要他没录音，我们咬死不认就行。”
老实说，其实沈日炀对易燕的印象其实还行。
毕竟在那个姜询已死的另一个世界中，真正跟歹徒硬碰硬，选择见义勇为的人是易燕。从这点来看，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易燕有家有女朋友，就更不像个会随便胡来的人。
科学怪人的走向不太可能。
但话又不能说得那么满，毕竟他们三个都不熟悉，鬼知道对方的真实秉性是什么。
所以沈日炀觉得与其瞎猜，自己吓自己，倒不如什么都不想算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起来。余光数次朝姜询那边撇去，但对方的注意力显然全在易燕身上，脸上写满了“专注”两个字，就连鼻子都快戳到屏幕上了。
那张巴掌大的脸上，透着几分不健康的红晕，纤细的脖子更是突爆着根根尚未消退的青筋。
这是姜询刚才跟他对吼时，因为用力过猛，生生憋出来的痕迹。
沈日炀看着姜询眼角那抹似有若无的泪光，耳边似乎还能响起对方失控时，说得那些让人刺痛的话。
‘你让我觉得，我是个罪人！”
沈日炀心里一沉，这就是姜询的真心话吗？是什么时候，他的存在给姜询造成如此大的压力？沈日炀突然很想知道，在他疏于姜询的这一年多里，对方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看待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来没听姜询向他提起过呢。
沈日炀忍不住伸出手，在姜询的头上拍了拍，动作很轻，与抚摸无异。
姜询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那副坦然的表情，像是已经忘记他们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也不知道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假装出来的不在意。
沈日炀拍头的动作一顿，嘴唇犹豫地嗫嚅了几下。
在姜询说出那些话之前，沈日炀一直对自己很自信，也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很自信。尽管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纠纷不休，但沈日炀从没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什么致命的大问题，他以为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做得很好，尽管称不上完美，但绝对没有大错。
直到今天。
沈日炀觉得自己有些不自信了。
因为姜询给他的反馈，与他自以为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意识到这点后的沈日炀，突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他想知道姜询现在的想法，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了。但沈日炀更怕自己一旦问出口，把这层遮羞布扯开后，自己会继续在姜询口中，听到那些让人惶恐的言语。
他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把那些话说出口。
“没什么。”沈日炀淡淡道，随后他视线一转，示意道：“易燕好像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他无比僵硬地把话题带了过去，还傻气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只是沈日炀没看见的是，在那一瞬间，姜询眼中的神采徒得变暗，但对方也只是顺着他的话，轻声往下接道，“我看见了。”
两个人都藏着心事。
易燕住的地方，离他们两个并不算特别远。随着视频中的画面变转，旁边的建筑逐渐变成沈日炀和姜询更熟悉的样子。
易燕站在他们家楼下，脸上全是累出来的汗，他顶着大太阳，仰起脖子向楼层上方问道，“我到了，你们住哪层？”
沈日炀打开麦克风，回：“七楼。”
这边的小区，都是一层只有两户的设计。
很快，易燕上了楼。
而他们两个也已经候在门口。
姜询和沈日炀倚着门框，和从电梯里探出头的易燕相对而视。
这是他们第二次，和彼此打交道。
这句话，无论对于易燕，还是沈日炀和姜询，都是一样的。
一直都在马不停蹄狂赶路的易燕，脸上和背上都挂满了汗珠。外面日头正盛，毒辣的太阳将读书人特有的那种苍白的皮肤烤得发红。
略显狼狈的易燕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
“进来说吧。”沈日炀侧开身。
易燕扶了扶自己宽厚的黑框眼镜，客气地点头。
进来后，易燕并没有像其他初次拜访的人那样到处东张西望，而是将自己的视线定在一处，又微微垂下头，举止客气中又带有几分疏离。
如果只看动作，倒是让人觉得对方是个挺安静的人，跟大众印象中的老师形象很接近。
唯独易燕的眼神，和他流露出的气质相差甚远。
在他看向对面两个人的眼睛里。
写满了克制和汹涌。
在这样毫不掩饰的注视下，姜询总有着易燕想吃人的错觉，他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水，勉力自持地小口喝起来。
沈日炀挑起半边眉，他同样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就在他们以为易燕会第一时间，向两人询问有关重生和世界线的问题时。
对方收回自己过于冒犯的视线，脸上又挂出那份熟悉而温和的笑意，他说道，“所以，你们两个会真的准备分手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是真没料到易燕开口，是往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话题上扯。
姜询一大口水呛在气管里，他用力咳嗽起来。
“咳咳……你，说什……！”姜询断断续续地呛得讲不出话。
他脸色憋得涨红，双手跟喘不上气般用力抓着自己的领口。沈日炀连忙在人后背拍了拍，急道：“你别说话，先把水咳出来。”
易燕见状，也很紧张地对姜询说：“你身上的死亡事件，这就开始了吗？”说完，又失态地在屋子里到处观望，不知到是在看些什么。
“太突然了。”他之前听姜询在电话里描述的，那些由世界意识规划出的死亡事件时，还没多具体的想法，现在亲眼见到了，终于能明白沈日炀和姜询言论中，那种发自心底的紧张和不安，究竟从何而来了。
上一秒还好好跟你讲话的人，下一秒就成了这样，死亡来得这么突兀，任谁看了都得害怕。
姜询不住往上翻着白眼，易燕被对方这幅濒死的模样吓到了，他推了推眼镜，惶恐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沈日炀眉头紧锁，他不耐烦地瞪过去，怒骂道：“你他妈也闭嘴！他好好的，死个屁啊！”
易燕还是不太信。
姜询那边咳得快把肺呛出血了，好一会儿后，才缓和下来。
见人两眼都瞪直了，他这才不好意思地摆着手，对易燕解释道：“这次不是，就是意外，我喝水急了点。”
易燕闻言，大感意外，“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分辨，是不是死亡事件了吗？”
“难道是有什么预感？”
“那倒不是。”易燕喘了口气，“这么说吧，如果真的是世界意识安排给我的死亡事件，那我绝对是瞬间凉透的。”
“世界意识不会让我多活一秒。”
姜询已经总结出心得了，世界意识安排给他死亡剧本，通常是以意料不到的形式出现。或人为或意外，表现形式不一，但下手绝对干脆利落。
因为世界意识是铁了心想让姜询死，为了扭转回正确的世界线里，它不会留给姜询抢救的机会和时间。
像这种咳嗽半天，看着吓人，但人还没断气的情况，就只是单纯的，被易燕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题吓到了而已。
易燕恍然大悟的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姜询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好像大了点。易燕那个问题确实是尖锐了些，和沈日炀之间的矛盾……倒也不能说是矛盾，只是姜询自己都没想明白而已。
他现在不光是乱得不行，更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聊这些私事。
正想再说些什么，把气氛圆过去时。
易燕那边就跟铁了心的，想跟人作对般，又把话题扯了回去，“所以你们真的会分手嘛？”探究好奇的欲望，浓烈得跃然脸上。
姜询：“……”
沈日炀：“……”
本以为对方是拿着科学怪人的剧本，结果是个八卦狂魔。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日炀忍无可忍，恼怒道：“再问就滚出去！”
他大声喝道：“把你手机给我！”
“要我手机干嘛。”易燕看过去，很是不解。
“你管我干嘛！”